第十九章 李密慘敗光杆令 頗費斟酌慮天下(2 / 3)

李密又對王伯當說:“難道你要舍棄家小,一個人隨我西去關中?”

王伯當立即答道:“想當年蕭何率領全宗室的子弟,追隨劉邦去打天下呢!如今,我恨不能也讓幾個兄弟一同前去關中,可惜他們不在這裏。我不會因為眼前的失利就離你而去,我會永遠追隨你,即使身死異鄉,我也心甘情願!”

李密聽後,上去一把抱住王伯當,涕淚縱橫地說:“疾風知勁草,危難見真情!多謝了!”

在場的將領莫不激動萬分,都過去與李密相互擁抱著,顯出從未有過的親近與真誠!

次日,李密派賈潤甫先去關中,向李淵報告。

經過動員之後,全軍將士願隨李密去關中的有二萬一千人,自此,李密的“瓦崗軍”不複存在了。

公元六一八年(唐武德元年)十月,李密率領殘餘兵馬二萬人,西進關中,向李淵投降。

李密派往關中請求投奔的使者賈潤甫,一到長安,李淵馬上盛情接待,他說道:“我把李密視作自己的弟弟,他什麼時候來,我都熱情歡迎!”

唐朝皇帝李淵的真誠大度,使賈潤甫深受感動,覺得李密決定來長安,投奔李淵的路子走對了。

接著,李淵又當著賈潤甫的麵,喊來朝廷中專管行政事務的內史令蕭璃,向他吩咐道:“快去準備迎接李密,不得有絲毫馬虎!”

蕭璃聽後,又問道:“啟稟陛下!這歡迎的規格……”

高祖果決地說道:“要按照一等貴客的禮節去辦,李密是朕的弟弟,一定要讓他一進關內,就覺得有歡迎的氣氛,而且沿途相望,不絕於道,使老百姓也能知道這件大事。”

蕭瑀領命而去,李淵又向賈潤甫詢問了一些李密與宇文化及、王世充交戰的情況,然後對他說:“以前來過長安嗎?”

賈潤甫答道:“卑職自小生長在長安城內。”

高祖忙問:“不知令父為何許人?”

賈潤甫立即答道:“家父乃鷹揚郎將賈務本。”

“啊!朕知道了,”高祖不由想起了賈務本這個名字,隨即順口說道:“這就對了,令父原是張須陀的副將。”

二人談了一會兒,高祖意味深長地對他說:“如今的長安與以前大不相同了,你去各處走走,看看,也許會有些感受的。”

賈潤甫一走,長史裴寂忙不迭地說道:“陛下!李密戰敗來投,隻不過暫時尋找一個棲身之地,一旦有機會,它還會振翅而去,萬不可真心待他!”

陳叔達接著說:“陛下!裴公言之有理,臣以為李密乃當代之梟雄!他先是隨楊玄感一起參加叛亂,失敗後輾轉逃脫,去瓦崗山追隨翟讓,居然闖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他殺敗張須陀,攻占洛口糧倉,救活天下貧民無數,贏得好名聲,聲威大震,瓦崗軍一下子捫展到三十萬人之眾,確屬不易!不可輕視他呀!”

姚思廉也說:“陛下!臣也認為李密不可小看,他是一個反複無常的人!從他殺害翟讓,奪取瓦崗軍政大權這件事上,就可以得出上述結論了。”

高祖聽了幾位大臣的建議,心中想道:“李密打了敗仗,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來投奔我,能不使我想到他當初投奔翟讓,也是在山窮水盡之時,後來在他得誌之後竟然殺了翟讓!還有一點,李密那封想當盟主的來書,朕每想到它,總是有些不大痛快。”

想到了這些,李淵又不便向大臣們公開自己的胸懷,便心生一計,對記室溫大雅說:“你快把前年李密送來的那封來書找出來。”

高祖李淵指著來書中的一段,讓溫大雅讀道:“……我與兄派流雖異,根係不同,自己才疏學淺,被四海英雄共推為盟主。希望左提右挈,戳力同心,執子嬰於鹹陽,殪商辛於牧野,共襄此盛舉!”

讀到這裏,李淵含笑,對臣下說:“當時,李密還要朕帶領幾千人馬到中原地區,與他麵結盟約,推他為天下的盟主呢!沒有想到,他這盟主隻當了一年多一點時間,竟然兵敗技窮,反_來投奔我這位盟友了!”

說完之後,笑個不止,裴寂、陳叔達、姚思廉等大臣們從這段話語和笑聲中,已然明白了皇上的真實用意——熱情歡迎,先穩住,然後再伺機剪除,以奪取其二萬將士,這計劃真夠絕啊!

當晚,太子李建成向他的父皇又提出了個人的擔心:“李密領著二萬將士來關中,對我大唐政權會不會構成威脅?是不是像有的大臣說的那樣,是引狼入室?”

李淵聽後,笑道:“不是朕引狼入室,而是牽羊入圈,是順手牽羊入圈。”

太子見父皇又做了一個順手牽羊的動作,仍然有些不大放心地說道:“李密可是一個狡詐陰險的人啊!”

李淵見兒子還不埋解自己的用意,便隻好告訴他道:“他來自投羅網,對大唐也是好事,一是去了一個對手,二是送來了二萬人馬,隻要處置得當,可以變害為寶嘛!”講到這裏,又在兒子的耳邊低聲叮囑一番,說道:“明日,你就以太子身份,代表朝廷去潼關迎接——”腦子不大好使的李建成,直到他的父皇把計賺李密的完整計謀全說出來,他才恍然大悟似地走出宮去。

第二天早朝時,為了表示對李密來投的盛情歡迎,高祖又專門下了一道詔書,命令沿途地方官員主動表現出熱情的態度,絕不許有任何冷淡的表現。

太子李建成帶領五百驍健親赴潼關迎接,這種迎客的禮遇,確是很高的規格了。

因此,李密的隊伍一進入唐朝的轄區,馬上就有地方官員前來迎接,他們忙把準備好的酒菜飯食送到將士們手中,然後隨行護送,直到下一批地方官來到,方才告辭離去。

這樣的熱情接待,將士們都覺得十分親切,仿佛回到了久別的故鄉,李密更是喜形於色,抑製不住興奮的心情,對身邊的人說道:“我曾擁有百萬之眾,如今脫去戰袍,歸順唐朝了,崤山以東的幾百座城鎮,全是我的老部下。如果他們都知道我來到這裏,隻要派人去招撫,肯定都會來歸順的。論功勞,我大概可以像東漢時的竇融一樣,李淵該給我安排一個大官了罷?”

李密滿懷信心地領著自己的殘部,進入了潼關,受到太子李建成的熱忱接待,應邀赴宴,酒行三巡之後起程。走了四五裏路,有騎兵四五千人排列大道兩旁,恭敬地迎送李密等走過去。

在距長安十五裏時,又有步軍七八千人,列隊恭迎;到達長安城下,隻見彩旗飄揚,鑼鼓喧天,在眾多圍觀百姓的一片歡呼聲中,李密領著人馬進入當時被稱為華夏的心髒——長安城。

高祖又派裴寂等大臣,在宣武門迎候李密的到來,入宮後,於太極殿接見李密。

李淵離開龍椅,走下殿來,伸手拉著李密,並肩坐在禦榻之上,口中親切地稱李密為弟,向他表示最真誠的歡迎。李密真有些受寵若驚了,激動地說;“沒想到皇上對我這般熱忱地接待,令我十分感動!”

接著,高祖封李密為光祿卿、上柱國,並賜爵邢國公,又把舅舅的女兒獨孤氏表妹嫁給他。

對李密的部下,高祖也都給以任命,封王伯當為左武衛大將軍,魏征為秘書丞等。

不久,李密歸唐的消息傳到中原地區,原先李密的部下立刻紛紛前來歸順。他原來的總管李裕德主動獻武步城於唐,並親自率領劉德威、高季輔等五千人馬投降。

魏征是個才智過人的人,他主動向高祖奏請去山東招撫舊部,李淵立即對他說:“你順便帶一書信給黎陽的徐世勳,勸說他早日歸附長安。”

魏征領命而去,與李密告辭時,見他有些失意寡歡的樣子,便信口說道:“你自上而下,位置上的巨大變化,非過一段時日不能適應,望注意心理上的調節,方能適應當前的新環境。”

李密不由問道:“來到長安這些日子,我還不知道皇上派給我的具體事情是什麼?那個‘光祿卿’到底是幹什麼的?至今無人告訴我呢。”

魏征沉思了一下,說:“據說光祿卿是專門掌管皇宮膳食的官員。”

李密聽後,不禁一愣,過了好大一會兒才說道:“啊,是專給朝廷官員安排酒饌的侍候人的差事,我至今還被蒙在鼓裏呢!”

魏征一聽,急忙向他解釋道:“這隻是我的估計、猜測而已,未必是……是對的,還是耐心等一下吧!”

他一見情況不妙,慌忙告辭走了。李密的心中頓時生起了疑雲,不禁想到:“李淵的熱情歡迎,難道都是一團虛情假意?但願不是吧!”

一天下朝後,裴寂突然來拜訪李密,到了他的臨時住處,說道:“皇上催著為光祿卿建造府第,不知李大人有何打算?”

李密聽了,苦笑著說:“這光祿卿我尚不知是什麼差事,對建造府第能有什麼打算?”

裴寂放聲大笑道:“這光祿卿的職位可大了,皇上和大臣們誰也離不開你呀!”

李密越來越迷惑了,不由看著他又問:“裴大人!鄙人確實不知這光祿卿是做什麼的。”

裴寂這才對他說:“光祿卿就是掌管皇室日常膳食的官,朝中一旦舉辦大的國宴,就全由大人負責操辦,一人說了算……”

李密的腦子裏突然“嗡”地一聲,兩眼頓時像被罩上了一層陰影,因為是坐在椅子裏,才沒有倒下來,隻是靜靜地呆愣著。

老於世故的裴寂立刻看出了李密的心思,忙勸道:“李大人!可別嫌這官兒小啊,你初到長安,無尺寸之功,皇上不能因為你而得罪滿朝大臣啊!”

李密忙問道:“裴大人!你說我無尺寸之功?那二萬兵馬不是我歸唐的貢獻嗎?”裴寂說:“那自然是李大人的貢獻了,不然皇上能那麼熱情地歡迎你來?不過,不過,你得早日為大唐立新功啊!”

他說著話,兩眼卻盯著牆上掛著的那隻馬鞭,起身走過去把馬鞭取下來,仔仔細細地看著馬鞭把柄上鑲嵌著的數十顆珍珠,不禁稱讚道:“啊!這馬鞭非同尋常呀!”

李密順口說道:“據說這馬鞭是當年魏無忌信陵君所用,我領兵攻下洛口倉時,是一位饑民為了感謝救命之恩,饋送於我的。”

裴寂手握那馬鞭不舍得放下,對李密說:“平心而論,高祖對你不薄啊!以後,以後在適當時候,我再向皇上多替大人美言幾句,在朝中大臣中間為大人架架勢,爭取調換一個有實權的差使……”

李密聽著,迷迷糊糊地說道:“多謝裴大人……關照!”

裴寂口中說著“不用謝,以後你我同朝為臣了”,便站起身來,將手中馬鞭揮了一揮,笑眯眯地說道:“李大人!你這信陵君的馬鞭借給我用幾天。告辭了,改日我請李大人到我府中喝兩杯去!”

等到李密站起身來時,那裴寂早已溜出門,揚長而去了。這時候他才意識到:我這光祿卿,原來是一個專門伺候人吃飯的差使!

自從裴寂拿走了那把價值連城的信陵君的馬鞭,朝中大臣紛紛登門,見李密屋中的古玩玉器,或是珍珠極品,或是遺籍孤本等,采取明要暗拿的手段,向他公開索賄,趁機打劫一番。

李密不由想起在瓦崗寨當全軍首領的時候,是何等的威風!現如今……正是“虎落平原被犬欺”,受盡李淵手下這一幫小人的欺辱,怎能不英雄氣短?李密越想越氣,睡不著覺,失眠了!

正當李密心中懊悔、不平之時,他的一些部下又紛紛找上門來,向他訴苦:“皇帝隻對你一人好,軍隊的待遇一天比一天差,士卒們一連幾天不給飯吃,這樣下去還不是被活活地餓死嗎?”

還有人諷刺李密說:“我們跟隨你來關中,你是當了大官,受到李淵的厚待了,我們這些人怎麼辦?想跑,跑不出去;留下,沒有飯吃,這不是要困死我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