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人呂坤認為,說話是人生第一難事。像上麵所說的情況,還不是太難的。隻要注意語言修養,慢慢就會改善我們說話的紕漏和不足之處。說話難,最要命的就是說真話。說實話太難,比如秦朝時趙高擅權,想篡秦,又恐有人不服,於是這日在朝廷上拉上一隻鹿來,對秦二世說:“我獻給陛下一匹馬。”二世笑著說:“丞相錯了吧?怎麼把鹿說成了馬呢?”趙高便讓朝中眾臣評論他與二世誰說的對。左右有的沉默不語,有的為奉迎趙高便說是馬,也有的說是鹿。後來,那些說是鹿的人都遭到趙高暗中陷害。你看,說真話是不是難事?有時還和身家性命都緊連著呢!
中央電視台開辦了一個《實話實說》的節目,主持人崔永元談到了辦節目遇到的一些事。他說,現在世道變了,“文字獄”時代已成往事,說真話已不會闖下大禍,但“說實話免遭迫害,可不定能免遭傷害”。《實話實說》欄目請過幾百位座上客來侃侃而談,結果呢?一位座上客因此評不上職稱,原因是“喜歡拋頭露麵不鑽研業務”。另一位是研究所副所長人選,因做節目耽誤了前程,理由是“節目中的觀點證明此人世界觀有問題”。一報社記者參加的節目一經播出,立刻感到人言可畏,人們說他出風頭,什麼都敢說,惡心。另一電台記者回去後被領導審查,認為他一定是拿了許多錢才會那麼說。還有一位老年女性在節目中真誠表露了自己的人生感受,結果好多人打聽她是不是神經病……
崔永元苦惱地說:“所以連我們自己有時都懷疑,節目到底能做多久?”他也體會到了“人生惟有說話是第一難事”。
生活中我們常見有的人平常是這樣說話,一見領導就那樣說話了。明明是這麼回事,有人偏偏說成那麼回事。剛才還這樣講,一轉臉又那樣講了。這樣隨風轉舵,看人下菜,言不由衷,自欺欺人,活得多累,又多沒意思。俄國作家契訶夫筆下的“變色龍”,就是這樣很“累”地不斷自打嘴巴地說話的,我們做人可不能這樣。
有時,我們可以運用智慧和幽默來化解說話的困難。比如像一個小故事講的:一位貴婦人牽著她的愛犬上了公共汽車,她傲慢地對售票員說:“我給狗買一張票,讓它也像人一樣坐個座位,行嗎?”對這無理的要求,售票員回答:“可以,不過它也得像人一樣把雙腳放在地上。”
春秋時,齊國的晏子經常勸諫齊景公。一次,齊景公的一匹愛馬暴死,齊景公大怒,命令手下把養馬人用刀肢解。這時,晏子剛好在齊景公身旁,見刀斧手持刀而進,便問齊景公:“堯舜當年肢解人時,從誰的身軀開始的?”齊景公忙顧左右而說道:“從自身開始。”於是下令不肢解養馬人。他聽出晏子是在委婉地批評他,他又不願赦免養馬人,就說:“把他下獄吧。”晏子說:“好,但先讓我代您說說他所犯之罪,這樣才能讓他心服。”齊景公說:“可以。”晏子就開始曆數養馬人三大“罪狀”:國君讓你養馬,你卻把馬養死了,這是死罪之一;死的是國君最喜愛的馬,這是死罪之二;你讓國君因為一匹馬而殺人,百姓聞知,必定怨恨國君,鄰國聞之,必輕視我們的國家,這都是因為你使馬死了造成的,你當死罪三也。來人,將其下獄!”齊景公明白了道理,說:“把養馬人放了,不要因此傷害了我的仁政。”
說話講求一些技巧,這是我們需要學習的,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可以放棄原則,指鹿為馬,曲意逢迎。如果違心地說話,那技巧就變成了惡行。崔永元說得好:“也許有一天我們會討論技巧,我們用酒精泡出了經驗,我們得意地欣賞屬於自己的一份嫻熟時,發現我們丟了許多東西,那東西對我們很重要。”
售票員和晏子很會說話,但前提都是堅持了原則,我們不能為技巧而犧牲原則和人格。
說話這事,孩子不會覺得難,怎麼想就怎麼說。隻有大人們覺得是道難題。在人們知道左顧右盼,思前想後,知道掂量和玩味,孩子們的詞典裏還沒有這許多詞彙。這題很難。那麼,如果我們實在想說,如鯁在喉,不吐不快,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時,怎麼辦?崔永元出了個主意:那就實話實說,就像來自德國的教練施拉普納對中國足球運動員說的:“當你不知道該把球往哪兒踢時,就往對方球門裏踢!”
這是解決說話難的最終辦法,也許我們會因為實話實說而得罪一些人,會給自己帶來一些麻煩,但我們說了,得到的是良心的安寧,我們無須後悔。
這天,一位朋友因某事問我:“我那樣做,你認為對嗎?”我想說“不對”,但一時找不到更好的說話技巧,就說:“你是要我說假話呢,還是說真話?”朋友說:“當然是真話。”我一下子坦然了,於是實話實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