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他的邂逅相遇是多麼奇特呀,奇特得都令人難以置信。那日,馬燕華在濃重的晨霧中正騎車上班,倏忽間,五米外一輛醉漢似的汽車凶惡地向她撲來。眼看她的生命危在旦夕,就在這緊急時刻,恰巧被騎車要到郊外農村進行戰士家訪的吳強發現了。他猛地緊蹬了幾下自行車,斜刺裏插到馬燕華的內側,一把將她向外推了出去。與此同時,吳強也從自行車上飛身躍了下來,由於他的腳絆在馬路邊的水泥牙子上,正好撲倒在馬燕華的身上。這時,隨著一聲尖厲刺耳的刹車聲,從駕駛室裏伸出一個亂蓬蓬的腦袋,俗不可耐地喊道:“當兵的,吃小虧占了個大便宜嘛,趴在小妞身上的滋味兒不錯吧?”說完一踏油門,揚長而去。吳強立刻明白了,原來是那個司機在搞惡作劇。他一看被壓在身下的果然是個年輕女子,嚇得觸電似的騰地蹦了起來,怯怯地:“我……我……”馬燕華站起身來,充滿感激地看著麵前這個魁梧健壯而又驚恐不安的年輕軍官,嘴一笑:“謝謝你,雷鋒叔叔。”吳強聽了滿臉彤紅,羞赧慌亂中說了句帶解釋性的話:“別別,我剛二十六歲。”馬燕華暗暗一笑,但她佯裝嗔怪地瞪起深潭似的眼睛:“你說得還不夠具體,應該再加上一句:本人尚未婚配!”姑娘的落落大方,更使吳強心裏亂了方寸,似乎有口難辯地“我——我——”的訥訥著,頭上急出一層豆大的汗珠。
“給。”馬燕華大膽地看著吳強,從衣袋裏掏出一塊散發著淡淡馥香的蛋青色手帕,遞給吳強,那爽快的動作不啻於無聲的命令,她笑吟吟自我介紹道:“我叫馬燕華,別搞錯了,我可不是你們‘八一’體操隊那個在洛杉磯奧運會高低杠金牌獲得者馬燕紅的姐姐。本人今年芳齡一二十三,也尚未婚配。算我們有緣分,交個朋友吧。哎,你臉紅什麼?我說的是交個朋友。”
就這樣,馬燕華與吳強相識了。雖然吳強不久便返回部隊了,但是路途的遙遠並沒有在他們之間橫上一條不可逾越的“天河”,通過一年多的了解,馬燕華感到,吳強不僅品格可佳,而且還是個事業型的人物。他擔任修理連連長,會開汽車,車、銑、鉗、刨樣樣精通,還自修完函授機電大學的全部課程。於是,她毫不猶豫地與他結了婚,而對那個年輕的騎士優裕的物質條件的誘惑,則成了孩提時代過家家般的嬉戲。
“想跳舞了?”吳強發現妻子隨著舞曲變得富有節奏的腳步和具有彈性的腰肢,微笑地問。
馬燕華下意識地看了吳強一眼,說:“自從和你結婚之日,也就是我向跳舞告別之時。”
“為什麼?”
“怕你不放心。”
“我可不願當‘醋壇子’喲。”
“你可知‘舞蹈皇後’不全是褒意。”
“我卻還想當‘舞蹈王子’咧。”
“人可不能靠幻想生活。”
“不,我是在憑情感。”
“你是在安慰我。”
“我是在堅信自己。”
兩個人在說話間,已經來到中心公園的西門。
在公園西門北側,有一片楊樹林,在朦朧的月光下,像一個黑色的湖。夜深人靜中,仿佛籠罩著一種冷森森的氣氛。一隻寒鳥不知受到什麼驚嚇,撲棱棱地飛走了,留下一聲淒婉的哀鳴。馬燕華受到驚嚇,緊緊依偎在吳強的懷裏。
嗬,也是在這個地點,也是這樣一個月夜,與馬燕華結識不久的吳強根據約會在這個門口等候戀人的到來。驀地,從楊樹林中躥出那個苦苦追戀馬燕華的年輕騎士。他的眼裏冒著決一雌雄的目光,厲聲厲色地說:“馬燕華應該是屬於我的。哼,想從我手裏奪走她,看看它答應不答應!”說著,嗖地一道寒光,向吳強飛過去一把雪亮的匕首。
吳強伸手將匕首接住,不由激起幾分憤慨,凜然地說:“怎麼,在戀愛上要搞‘黷武主義’,叫我來個愛情轉讓?對不起,我可沒那個風格,也沒那個權利。你忘了,不是說愛情都是自私的麼?”他思忖地掂了掂匕首,“決鬥,這種方式是在拾洋人的牙慧,要搞,咱們就來點帶有中國氣派的,中國人曆來講究實惠,我們一起到中越邊界,跟越南特工隊拚上一家夥,死了還能撈個烈士。怎麼樣,敢不敢?”他從衣袋裏取出一張十圓的“大團結”,放在匕首上,一抖手腕子,鋒利的匕首帶著駭人的寒氣咯地紮在距那個騎士近在咫尺的一棵楊樹上,隨後補充了一句:“那十圓錢,是作為對樹的賠償費,勞您駕交給公園管理處,我恭候你的決定,再見!”說罷,他從容不迫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