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夜晚是寧靜的。張文遠披著件舊夾衣,立在這個淒慘的廠院內。月光下,斑白的頭發紛亂地披散在他的額頭上。他想,沒有任何辦法,唯一的辦法就是一個字:幹!

棉絨廠的機器又轉動起來了。

在將近100天的日日夜夜裏,張文遠帶領全體職工沒明沒黑的大幹。他幾乎沒有離開廠子半步。他好像不是個廠長,而是個強壯得像一頭牛一樣的工人。夥伴們被他感動了。在生產的同時,他加緊回收欠款,並通過各種渠道將庫裏積壓的卷煙和棉絨降價處理。他利用當年棉花豐收的有利時機,加班對外加工棉花、榨油。哪裏人手緊張,張文遠就在哪裏,他是這個廠的推銷員、采購員、工人,沒有他不幹的活。

外債立刻還清了,並奇跡般的在100天內實現利潤一萬元。於是工人們興高采烈,領到了工資,拿到了獎金。討債的人再也不來這個廠光顧了。但張文遠瘦了,兩隻眼睛深深地陷在了眼窩裏。他打贏了第一仗。盡管這勝利微不足道,但對他來說,意義十分重大。下一步怎麼辦呢?光棉絨這一項目從根本上救不了這個廠的命啊!

有一天,張文遠偶然從報紙上看到介紹三原、富平搞奶粉的報道,他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1978年底,張文遠來到了三原。奶廠的師傅告訴他,辦奶廠利很大,技術也並不複雜。他忙問奶的來源怎樣解決。這位師傅告訴他,邊辦廠子邊發展奶源的基地,這樣滾動發展,廠子和奶源基地很快就壯大起來了。你不辦奶粉廠,奶源基地永遠也發展不起來。師傅的話是有道理的。張文遠又跑了一些外地的奶粉廠,覺得這項目確實有利可圖。他從不少食品公司獲悉,奶粉的銷路愈來愈好。張文遠趕回興平後,給有關方麵作了詳細彙報,很快得到了財政等方麵的支持。但問題隨之也出來了。有些部門的領導指出,投資十來萬元?這不是開玩笑嘛!一開張,奶從哪裏來?如果發展奶羊基地,植樹造林還搞不搞?到處是羊群,那不把樹葉吃光才怪呢?

通往未來的路是艱難的,而他的事業又剛剛開始。

張文遠差點跑斷了腿。有人說,現在辦事主要是靠“跑”。從上到下,各個係統、單位,無論有用沒用,設立了那麼多機構,建立了那麼多鐵門,你不跑能行嗎?

張文遠自嘲地想,幸虧我是農民,畢竟能跑哩。1979年10月,有關方麵好不容易下了文件,興平縣奶粉廠開始籌建了。

籌建的資金十分有限。張文遠精打細算,要在資金極少的情況下把這個廠辦起來,真不容易!在施工十分緊張的那些日子,店張鎮正逢廟會,連續唱了十五天大戲。在偏僻村鎮,逢上這麼熱鬧的日子,人們的心都亂了。戲白天黑夜唱,到處人歡馬叫。張文遠和工人們沒去看一場戲,他和所有的工人從早晨一直幹到深夜兩點。看戲的人們心滿意足地回家了,但奶粉廠的建設工地仍然燈火通明。夜漸深了,工人們才拖著疲倦的雙腿回到了自己的工棚去睡覺。張文遠的窗口卻又亮起了燈光,他在籌劃明天的施工任務。有時一直要忙到天亮。

事情常常往一塊兒湊。這節骨眼上,他姐姐得了癌症,張文遠隻回去看了一次姐姐,半天未到就趕回了工地。不久,姐姐就去世了。張文遠還是沒有離開工地半步。

一般辦一個同類廠子,最少要30萬-40萬元投資,得花近一年時間,而興平奶粉廠隻花了16萬元,半年時間就拿出了產品,省市有關部門獲悉這個情況,都認為這簡直是奇跡。

奇跡不會憑空出現,奇跡是人用勞動創造的。奶粉廠建成投產後,張文遠又忙開了奶源。麵對奶源不足的嚴重情況,他大膽地采取了打破地域,提高奶價,讓利於民,多種求利的應急措施,先後拿出10萬元提高收奶價格,每斤奶比同行業高出一分至二分錢。此法很奏效,日收奶立刻由原來的3000公斤增加到了8000公斤。為達到目標,他同時派出20來個小夥子,走鄉串戶,上門收奶,方便了群眾,又開辟了新的奶源。這樣群眾樂意,廠方受益,用張文遠的話說:在競爭中求發展,就得采用各種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