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任何成功者的輝煌業績都來自於他多方麵的努力,但最為關鍵的還是堅韌不拔的意誌和公而忘私的精神,張文遠更不例外。

孟子說:“大誌,氣之帥也。”諸葛亮說:“夫誌當存高遠。”《晉書》載:“夫誌者不患才不及,而患者誌不立。”朱熹也說:“自學需先立誌。”可見古人對意誌及誌氣的重視。

張文遠出身貧寒,自小飽嚐了雨露風霜之苦,經過了崎嶇坎坷的人生道路,親曆了酸甜苦辣鹹的五味人生,從而也在這種艱苦的環境中,鍛煉出自己獨特的性格和堅強的意誌。這種自立自強的精神,為他增添了勇往直前的勇氣和敢作敢為的魄力。馬看蹄爪,人看自小。從張文遠小時候的一些生活細節中可以看出他自立的性格和自強的精神。

七八歲時,有一天,母親給了一元錢錢,要他到桃園買桃。那年月,一元錢可以買到五六十個桃子。他買了桃,提了半籃子。但他一個也舍不得吃,卻靈機一動,心想:為啥不把桃子漲幾毛錢賣了,買個本子呢?立時,他對自己這個創意感到非常興奮,便立刻提著籃子走村串戶去了。人們見這麼小的孩子就走村賣桃,很同情,也很好奇:

“這娃,你今年多大咧?”有個老太婆疼愛地摸著他那蓬亂的頭發,慈祥地問道。

“七歲半。”他爽朗地回答。

“咋不念書呢?”

“念著呢,今天是星期天。”

“噢。”老太婆見他非常機靈,越發地高興了,“你出門賣桃,你媽能放心嗎?”

“我媽,我媽……”他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因為媽媽並不知道他竟然串村賣桃。他訥訥了一會兒,方才照實說道:“我媽給我了一元錢,要我買桃,我想把桃賣了,長點錢買鉛筆、買本子呢。”

人們一聽,登時心裏一熱,被他所感動。立時,你三角,他兩角,一時三刻便把桃子賣完了。他一數,還真長了三毛多錢,高興得眉開眼笑。

“娃,把錢裝好,快點回去,甭叫你媽擔心。”人們關心地叮嚀說,“路上不要貪玩呀!”

他答應一聲,忙提著籃子向回走去。進了門,就忍不住高聲喊道:

“媽,媽,我回來了。”

正在紡線的母親見他提著空籃子回來了,而且一去大半天,早就惦記著,便問:“文遠,你咋去了老半天,買的桃呢?”

“賣了。”張文遠禁不住滿心激動,“我一個也沒有舍得吃,一滿賣了,還長了三毛多錢。”

母親一聽,登時愣了神兒。她沒有想到,這麼小的孩子竟然知道做生意,並且敢於串村去賣,而且長了幾毛錢回來。她一時不知是由於激動,還是由於感慨,或是由於家境的窘迫,抑或由於疼愛,喊聲“兒呀”,一把把文遠摟在懷裏,淚水刷地便流了下來。

“媽,你哭啥呢?我做得不對嗎?”文遠見媽哭了,連忙問道。

“不不,”母親忙擦擦淚水說,“我娃做得對,做得……可是你還小呀!”母親很矛盾。兒子的做法從根本上講,並沒有錯,但又覺得,這麼做是否會影響到他的學習,或是影響他一生的生活道路。中國自古就有“學而優則仕”的傳統,父母供孩子念書,望子成龍,都偏重於仕途,而不是經商。

“我都快八歲了。”文遠笑了,“以後我還要賣桃、賣菜、賣柿子呢。”

母親望著年小稚嫩的兒子,又激動,又高興,又有些難過。是呀,這麼小的孩子便有自立自強、養家糊口的本事,不能不令人高興。而且,孩子能想到賣桃長錢,還不是因為家裏窮嗎?想到這裏,她便覺得有些心疼,有些愧疚。

“文遠,”她定定自己的情緒說,“以後不要再去賣桃了,要好好念書呀。”

張文遠懂事地點點頭說道:“平時好好念書,星期天、假期賣桃、賣菜、賣柿子,掙點錢,就能買油買醋買鉛筆了。”

第一次“出師告捷”使張文遠對做小本生意產生了幾分興趣。1960年臘月三十日早晨,他和同村一位老漢,拉輛架子車,到禮泉縣北邊的一個村莊拉柿子。這天,刺骨的西北風不時響起尖厲的嘯聲,刮起一陣一陣塵土,在晴朗卻有些幹冷的天空肆意飛揚,橫衝直撞。

雖說張文遠隻有15歲,但他卻長得人高馬大,一身力氣。他身穿粗布棉衣,戴頂“火車頭”式的絨帽子,拉著車子,頂著西北風,向禮泉縣走去。

禮泉縣北部的赤幹村是靠近山區的丘陵地帶,不知從什麼朝代起,人們就廣植柿樹。年年栽樹,越栽越多,整個山嶺溝坡,到處長滿了柿子樹。“千年柏,萬年槐,不信你問老柿來。”柿子樹耐幹旱,耐瘠薄,樹齡又長,更有經濟效益。因此,赤幹村在20世紀60年代,還有不少數百年乃至千年的老柿樹。每到深秋季節,柿子成熟,坡嶺溝道、村裏村外,一片火紅,煞是好看。於是,柿子也就成了當地農民一項主要的經濟收入。部分人家為了柿子便於儲存,便在柿子未軟之前,采摘下來,等待外地的小商小販前來購買,當地人叫做“點柿子”。

每年到柿子收獲季節,特別是在臘月時分,興平、鹹陽、武功等地的小商小販,便陸續前來“點柿子”。多數人都是整拉零賣,從中賺幾個小錢,以做家庭油鹽之資;也有的幾家聯合去拉,回來後均分,留著自家食用。

20世紀60年代,一角錢在當地可以買到15-18個柿子。張文遠和那位老漢走了80多裏路,傍晚時分才到。天氣很冷,滴水成冰,可是,兩人卻走得渾身熱氣騰騰,口幹舌燥。

這時,山村已經響起了清脆的鞭炮聲。小孩三五成群,嘻嘻哈哈,滿村亂跑,紅彤彤的小臉上,洋溢著歡樂的喜氣。

兩人找了一戶人家住下來。山裏人憨厚樸實,忙給這一老一少端來了開水熱饃。山裏蔬菜很少,主家又端來了一碟子醋拌辣子。

張文遠第一次出門,這天一氣跑了80裏,感到非常疲憊,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一覺醒來,便已天亮。

這時,村裏又響起了連續不斷的鞭炮聲。孩子們穿著新衣,你追我趕,撿拾鞭炮。一聽誰家鞭炮響,便一窩蜂似的跑過去,在五色紙屑中尋找沒有放響的鞭炮。一陣陣清脆的鞭炮聲和孩子們的笑聲,為小小山村增添了無限的生機與活力。

主家給他倆端來了熱氣騰騰的澆湯“鋼絲麵”。當時,這種長長的麵條是用玉米麵粉壓的,吃起來雖然有些口澀,卻是很筋,所以農民戲稱這種麵條為“鋼絲麵”。吃的時候,先放在籠裏一蒸,然後澆上調好的煎湯,以此代替用小麥麵做的“澆湯麵”。特別是每逢大年初一,關中一帶就特別講究“拉臊麵”,以示日子長久如意。這幾年生活困難,極少有人能吃上“澆湯麵”了,所以就用這種“鋼絲麵”替而代之。兩人見狀,堅持不吃,但主家卻非常熱情,說:

“咋說也是過年呢麼,碰上了,都是緣,能不吃碗飯嗎?”兩人感激不盡,隻好吃了。

吃罷飯,兩人數了40元的柿子,謝了主家,便急忙向回趕去。

“騾子打滾牛臥圈。”張文遠睡了一晚,真像騾子打個滾兒,立馬有了精神。他駕轅,老漢拉梢,兩人拉著約摸有200多斤重的車子,上了路。兩人有說有笑,不慌不忙,不到天黑,便回到尚誌。正月初二,人家過年,張文遠卻拉著架子車串村賣柿子。

這兩件小事足以說明張文遠那種自強自立的男兒之誌。人常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一點不假。人可以改變環境,環境也可以改變人。窮逼出了誌氣,逼出了吃苦耐勞、堅韌不拔的意誌和執著追求的精神。

1978年,當他一步跨進店張棉絨廠,看到滿院的雜草和倒塌的圍牆,就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然而,開弓沒有回頭箭。張文遠心裏明白,擺在他麵前的,隻有衝刺,沒有退路。他首先組織全廠職工鏟除雜草,打掃衛生,修補圍牆,改善環境。他借來村裏的打牆架子,率先光著膀子,光著雙腳,憑著在生產隊勞動、在寶雞峽挖渠、在石頭河拉石頭的“功底”,親自提錘打牆。“吃苦”是張文遠的“專長”,“實幹”是張文遠的風格,“率先垂範”是張文遠的作風,“見困難就上”是張文遠的品德。經過十多天的苦戰,修好了圍牆,改變了環境,使工廠有煥然一新的感覺。

1979年冬季,有一天正在脫絨,不料脫絨機突然起火,轉眼之間,火焰騰空而起,棉籽劈啪作響,形勢十分危急。由於廠房堆滿了棉絨、棉籽,都是易燃之物,如不及時搶救,機器、廠房和數萬斤棉籽、棉絨都將毀於一旦。張文遠見狀,大喊一聲:

“救火呀!”

話音未落,他便奮不顧身一頭撲進火海。全廠職工從驚駭中回過神來,也紛紛潑水、撲打,展開了一場激戰。這時,店張鎮上的居民見濃煙衝天,知道出了事故,便也蜂擁而來,幫助滅火。

當人們從火海中把張文遠拉出來後,他的衣服早已著火,多處冒著青煙。背上、肩上、褲子上燃起了火苗。他要人們給他身上潑水,但多數人大喊著要他脫掉衣服。冰冷寒天,給身上澆水,是何滋味?他見沒有人潑水,狠狠地踢了身邊一個青年一腳,奪過水桶,從頭上直澆下去,又一頭衝進火海。

在眾人的共同努力下,一場大火終於撲滅,保住了機器,保住了廠房和一萬多斤棉籽。

事後,當縣廣播站的記者采訪他時,他隻說了兩句:隻知道救火,不知道危險。

是的,張文遠之所以不知道危險,敢於奮不顧身,兩次衝進火海,行動本身便說明了一切。這種強烈的社會責任感,隻有在關鍵的時刻,才會充分體現出他真正的本質。同時,張文遠深知,這個舉步艱難、債台高築的小小工廠,一旦化為灰燼,他將如何向領導交代,向父老鄉親們交代?因此,保護集體財產的決心使他忘記了危險,忘記了痛苦,忘記了自我,隻有一個信念:滅火!

公而忘私和愛崗敬業精神,升華著張文遠的思想境界,完善著他的人格魅力。而最感人的,就是對待二姐的病。

張文遠姊妹五人,大姐鳳英,二姐玉蓮,四妹鳳霞,五妹文英,他排行老三。

二姐玉蓮,初小文化,出嫁鄰村,子女幼小,家境貧寒。玉蓮自小勤勞儉樸,年近四旬,沒有享受過一天清福。一年四季,早起晚睡,手足不閑,真是風裏來,雨裏去,咬著牙根,超負荷勞動,茹苦含辛地支撐著他那個貧困苦難的家。而且,她非常愛她的弟弟文遠。這不光是因為文遠是她們姊妹五人中唯一的男子漢,頂梁柱,更重要的是,姐弟之間的骨肉之情,把他們的命運緊緊地聯係在一起。

1960年經濟困難時期,家裏少吃缺穿,整天是稀糝子,黏攪團。順口溜說:

鍋底燒的玉米稈,

鍋裏打的黏攪團。

碗裏盛的糝子飯,

手裏提的“半截磚”。

這段順口溜十分形象而又真實地描述了那個年月人們的生活。這“半截磚”就是玉米麵發糕。其實,能達到這種生活水平的人家也十分少見,多數人家都是吃個半飽,整天在饑餓中苦苦掙紮。文遠家的孩子多,勞力少,吃不飽絕對是常事,主要還靠父母挖野菜充饑。所以,每到吃飯,一人先舀一碗,到第二碗時,玉蓮總是先讓弟弟去舀。等文遠吃飽後,鍋裏如果還有,她就再吃一點;如果沒有了,她就隻吃個半飽。肚子餓了,就隻喝涼水。張文遠已經十多歲了,自小又聰敏,見姐姐總是隻吃個半飽,心裏總不是滋味。有一天,媽鏟了半勺鍋底,向兒女們問道:

“誰還要?”

“給弟。”玉蓮搶先說,“他飯量大。”

文遠聽罷,卻突然一把搶過二姐的飯碗,說:“我給二姐舀上,她多少天都沒有吃飽過。”

母親一聽,頓時心裏一熱,鼻子一酸,眼裏就噙了一汪淚水。她轉過身,把勺裏的飯倒在玉蓮的碗裏。玉蓮見狀,又向文遠的碗倒去,不料文遠一躲,飯倒在了地上。玉蓮“啊”了一聲,登時一愣。接著,姐弟二人不約而同地都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