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了解,這些移民大都是萬州區淹沒水位以下破產企業的下崗職工,自從他們集中搬遷到這片專門為庫區移民新建的小區後,他們的生活幾乎天天如此。

30多歲的楊小華原來是萬州區三峽柴油機廠的職工,隨著工廠的倒閉,他也下崗在家。楊小華自認為比較勤奮,想辦法在萬州區城裏打打小工,每個月還有三四百元的收入,但一家三口就靠他這些工資,日子過得非常拮據。

楊小華認為,萬州區有幾十萬人,真正高科技的勞動密集型企業很少。勞動密集型企業能養活幾千人、幾萬人的甚至沒有。這些人做啥?這些移民做啥?你說開個什麼商業呀,大家都是居民沒有人氣,沒有流動人口做什麼都不活,家家都在家裏吃飯,生活都在低水平消費。當地政府對這些沒有辦法嗎?辦法倒是有,好像從電視上看有,但是老百姓沒有感受到。雙河口的移民們都知道,三峽庫區蓄水以後,為保證水環境質量,庫區原來大量的企業關閉了,這是國家建設要求的,移民們都能理解。但目前出現的庫區產業空虛化的問題,需要政府部門投入更多的力量,切實為移民今後的生活著想。楊小華說,我希望政府,比如說萬州區利用招商引資會,吸引外地商人到我們這裏投資建廠,多建點企業,切實解決我們的就業問題。我們自己認為我們是很勤勞的人,我們希望有工作,有工作才能有收入。

我們天天在家這樣坐著,我們五六十歲誰來養活我們,我們的孩子上學又怎麼辦呢?

2003年冬天,重慶市移民局杜華山處長一行人來到雲陽新縣城,他惦記著一位鰥寡孤獨的老太婆,因她遷到新縣城時無錢購房,在建聯建房時,他特意關照給她分了一間房子。這位老太婆70多歲,膝下無子女,無人照看。當杜華山看到這位老人蓋著薄薄的被子在床上冷得直哆嗦時,他鼻頭一陣酸楚,淚水一下湧上了眼簾。

他當即向老人捐款,同行的人也捐獻了100元。

當然,人與人不同,花有百樣紅,也有不少日子過得較好的移民。

崔太明一家6口是1999年從庫區搬到萬州區高峰鎮雷家村的,這裏是當地移民安置的一個重要地區。在移民時,崔太明把父母以及一個孩子的戶口轉為城鎮居民,而把自己和妻子以及另一個孩子的戶口留在了農村。這樣,家裏除了得到政府支付的移民安置費用外,崔太明還得到了雷家村分給他的兩畝多地。幾年來,崔太明在分給他的農田裏種植大棚蔬菜,還養了一頭豬,一年下來也有七八千元的收入。

還有一部分城鎮移民搬遷後富了起來,這也是不爭的事實。他們原來的舊房麵積較大,補償多,還建的麵積就多。比如門麵,原來是100平方米,到了新城自己添一點錢就變成了兩三個門麵。自己留一個做生意,其餘的就出租,收入就不低。還有一部分占地移民進了縣城,樓上是住房,樓下是門麵、攤位,把多餘的住房、門麵、攤位賣出去或租出去,就有了一大筆收入。據介紹,這部分通過搬遷富裕起來的移民,在城市大約占10%到15%左右。當然,這在龐大的移民群體中還是少數人。

我在庫區采訪,常聽到種種議論:移民現在的生存狀態,政府是不是真的了解?麵對移民區的這麼多需要解決的問題,政府是閉目不見還是在找尋良策?我敢說這一定是一個“並不美麗”的誤會。實事求是講,從國家高層到基層政府,沒有一個不知道移民的實情。就連國務院各部委的高級官員,對水庫移民的專業術語都能信口拈來。

2005年的歲末,國務院稽查組在庫區稽查移民工作中,真實了解到庫區移民的生存狀態。這個高規格的稽查組由國務院三峽辦牽頭,省部級領導就有5人。這些高級官員認真走訪了庫區最貧困的地方和最貧苦的移民家庭。麵對貧困移民家庭,省、部長們感到觸目驚心,心如刀剜,沉重得幾乎挪不動腳步,幾位領導禁不住老淚縱橫。

幾乎與此同時,國務院三峽辦副主任高金榜、宋原生帶隊調研移民後期扶持問題,為中央安置好三峽百萬移民提供決策依據。

在調查了部分移民的生活狀態之後,高金榜說:“移民後期扶持資金的使用,不是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

重慶市移民局局長王顯剛認為:“不是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應該作為三峽庫區移民後期扶持的基本思路。直接把錢發給水庫農村移民個人,這是重點解決水淹之後,部分移民收入急劇下降,使移民穩定生活的大事,也是“以人為本”的具體體現。

湖北移民局局長汪元良認為,水庫移民中的部分移民搬遷後生活水平下降,是由於生產資料的減少、就業門道的缺失而造成的,解決這個問題還尚需時日。

從庫區回到重慶家中,打開電視,體育頻道的評論員正在侃足球,他說,英國超級足球聯賽對於當年的降級球隊實行“降落傘政策”的扶持,即降級球隊在兩年內,可以得到大約2000萬鎊的資金,用於俱樂部這個“家庭”應對財政收入劇減的危機局麵,為降級隊東山再起保留種子和希望。

這似乎是20世紀整頓經濟秩序、我們耳熟能詳的“軟著陸”之意。

我急忙翻開《辭海》,沒有找到關於“軟著陸”的解釋。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軟著陸”是針對“硬著陸”而產生的一個被社會大眾認可的一個特殊詞彙。

水庫移民雖然不是足球隊,但卻是一個比足球隊更為特殊的群體。實行後期扶持,讓他們享受“降落傘政策”,使其在搬遷後恢複生產、生活的過程中有一個緩衝期,最後平穩地“軟著陸”,這對穩步發展社會經濟不是更好嗎?

水庫移民搬遷後,渴盼“降落傘政策”,需要“軟著陸”,需要更多的關愛和扶持,或許,這就是水庫移民給我們的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