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我所知,一人擔任兩個要職的任職方式,在庫區是沒有先例的。”

“是的,在我們縣,搞三峽移民工作不知開了多少先例,這隻是其中一例而已。大昌是巫山第一移民大鎮,也是庫區‘有名’的大鎮,叫移民局長擔任鎮長,實際上是‘具體情況具體對待’的一種嚐試。”

黃明原在市委政策研究室供職多年,後來被市委派到被稱為“渝東第一縣”這個要塞當縣長,後來又擔任書記。

在大昌,我和趙副縣長、高副處長去看了還沒搬遷,也不太願意搬遷的幾家人。移民們普遍反映移民補償資金太低、太少,擔心搬遷後生活困難。移民資金補償偏低,這不隻是大昌鎮幾個移民的問題,而是整個三峽庫區移民反映的問題。他們用現行物價計算淹沒損失,補償資金盡管加上價差,比其他水庫移民的補償還是要差一大截。特別是土地,人均補償隻有一萬多元,這無論如何叫人都想不通,也無法理解。

大昌的溫家大院是一幢明清時代的建築,家具上那些精致的雕刻,可以說是先人們巧奪天工的傑作。留守大院的溫家十二代傳人,是一位中年婦女。她向我們訴苦說,以前很多遊客來小三峽旅遊,都要參觀這院子,每人門票收5元錢,一天收入也不少。現在馬上要搬到新集鎮去,文物部門又來“插一腳”,說溫家大院是文物,重建後隻給一點補償。自個兒家庭收了好多年的門票,一下就沒有了,這是哪來的歪理?怎麼叫人服氣?

她不知我們是誰,更不會想到我們就是“幹移民的活兒”。我們用了很多語言勸慰她,但在她看來,這些語言並無一點說服力,且顯得十分蒼白和可笑。告別這位女主人之前,我們幾個“遊客”買了門票,也算對溫家大院的這位女主人的一點安慰。可以肯定,這是她最後幾張門票收入。因為,大昌街頭已是一片搬遷後的廢墟,水淹之前的清庫工作馬上就開始了。

一陣電子琴聲飄渺而來,循聲找到一家沒有搬遷的人家。青年女移民沈紹妮是一位小三峽奇石收藏者,她向我們展示了她收藏的奇形怪狀的鵝卵石和各種旅遊紀念品,其精巧的手工和奇妙的構圖令人拍案叫絕。和溫家大院一樣,看來她撿的奇石和創作的奇石,一年賣給觀光遊客還真賺不少的錢。她笑稱自己是移民的“釘子戶”,不到關鍵時刻絕不搬遷。離開大昌鎮的時候,沈紹妮突然在電子琴上彈奏起馬思聰的《思鄉曲》,憂傷的琴聲在悲涼、空曠的老街上飄蕩著。

搬家之前,移民就有了思鄉的離愁別緒。

2006年7月9日上午,重慶市移民局。

中共重慶市委副書記薑異康被中央調到國家行政學院擔任要職,卸任臨走之際,他專門到市移民局辭行。

薑異康走進移民局就問:“大昌鎮的移民搬遷進行得怎樣?移民們都搬遷了嗎?”

歐會書副局長告訴他說:“目前隻剩一家人還沒搬走,整個庫區三期移民進展順利,絕不會影響三峽工程三期蓄水到156米。”

王顯剛局長向他介紹在一旁的陳聯德說:“這位是市移民局的副局長,退到二線當了巡視員,我們又把他請回來搞三期移民工作驗收。”

“我剛從巫山回來不久,你們可要善待那幾家移民啊。”薑異康話語有幾分沉重。

薑異康副書記聯係庫區移民工作,巫山大昌移民的搬遷和安置,是他一直牽腸掛肚的事。他和幾位局長談起移民,一直都顯得心情沉重,憂心忡忡。離開時,他一再叮囑要安置好移民群眾,把庫區的移民工作搞好。

薑異康離任前仍惦記著巫山的幾家移民,令在一旁的我也感慨萬分。我相信,他不論走到哪裏,擔任什麼職務,都會記住他在重慶與移民多次打交道的特殊經曆,心中都會牽掛庫區的三峽移民。

2006年9月22日,我和國務院三峽辦劉卡、黃建國、袁曄等人來到新大昌鎮,古鎮的標誌——黃桷樹已照原樣搬遷到了南門,幾個民工、匠人正在修複城門。一棵樹搬遷花20多萬元,這隻有三峽文物才能享受這樣“尊貴的禮遇”。

黃桷樹搬遷後完全沒走樣,還是那些印證著歲月風刀霜劍的石頭堆壘而成,根須仍然像蛛網一樣盤根錯節,大部分都裸露在石牆之外,儼然一位飄著長髯的老人。

黃桷樹生長的原址已經淹沒了,它從老家來到了新家,我們一行生發很多感慨,真心祝願它在這裏再活上一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