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難過,兩個好過,多幾個更好過;白天好過,晚上難過。”讀者諸君能猜出這條謎語嗎?

實話告訴你吧,這個叫人想入非非、極易把人的思路“引向歧途”的謎麵,它的謎底其實就是人們司空見慣的“跳磴河”,而創作、發明這個謎語的就是三峽移民。

所謂的“跳磴河”,是指三峽庫區的河溝、溪流之中,為方便過往行人,用石頭搭在流水、淤泥之中的石磴,行人踩著一個個嵌在水流之中的石磴,幾乎都是小心翼翼地跳著行走,所以叫做“跳磴河”。膽小的女人由男人牽著過,兒童由大人背著過。

長江夏季漲洪水,支流、溪溝中的“跳磴河”大部分被淹,人們就從橋上通過。枯水季節,水落石現,“跳磴河”就顯露了出來,充當連接兩岸的通道,發揮著不是橋梁的橋梁作用。

三峽庫區兩岸溝壑縱橫,河汊密布,溪流中供人們通行的“跳磴河”比比皆是,幾乎每一道溪流都有“跳磴河”,有的溪流上就有幾十個“跳磴河”。因此,它已成為三峽地區一種獨特的文化現象。

三峽蓄水之後,除了淹沒河灘、土地和房屋,還將淹沒沿途大量的支流、溪溝。庫汊水麵陡然變寬,河道向上漫延,淹得最多的就是充當交通紐帶的“跳磴河”,這使得過往百姓望“溝”興歎,不得不爬坡上坎,繞道幾裏、幾公裏才能過溝、過河。

“跳磴河”到底在百姓交通中有多大作用?“庫區交通”和“庫周交通”到底有什麼區別?讓我們對一個縣“解剖麻雀”。

2006年7月19日晚,我來到了忠縣。因為,三峽工程二期水位的回水就回蕩至忠縣境內。

縣移民局後扶科郭盛科長、周曉瓊副科長、培訓辦主任祁幼林當晚向我介紹了塗井鄉、黃金鎮、東溪鎮的移民出行受到困擾的有關情況。忠縣是庫區橋梁最多的一個縣,據粗略統計,縣城內就有白橋溪、東溪等十幾座橋梁,在城裏走不了多遠就是一座橋。“橋是一座城,城是很多橋”,三峽成庫之後,忠縣成為名副其實的“橋之都”。在三峽三四期水位蓄水之前可以看到一大奇特的景觀:一座新橋的下邊就有一座即將淹沒的舊橋。

進入7月以來,水稻正處於揚花、灌漿的時節,重慶庫區卻遭受了一場50年罕見的幹旱,稻田幹裂,莊稼枯萎,人畜飲水困難。郭盛告訴我說,7月20日,在連晴高溫40度的襲擾下,縣移民局接到了縣政府的緊急通知:從21日開始,12個移民鄉鎮的人畜飲水問題由縣移民局全麵負責。

烈日似火,酷暑難耐,忠縣地表溫度超過攝氏45度。但時間不等人,我和郭盛科長、東溪鎮黨委書記閻宗祥等人一行,從東溪河長江入口處,順著一條被載重車壓得“糟糕透頂”的複建土公路,一顛三簸地向河溝上遊吃力地行進。

東溪河河口至兩河河口全長13.5公裏,中間分插5條岔河,蓄水之前這條溪河上就有14個“跳磴河”,中型橋梁一座。這些舊時簡易的交通設施,成為東溪河兩岸百姓交往的重要樞紐。

在太陽的炙烤下,我們戴著草帽,來到東溪河上遊的一座人行石橋上,這座橋叫“東風橋”,始建於1966年;除了沒淹的“跳磴河”,它是兩岸進出的唯一通行大道。水位蓄到148米就會全部淹沒,而三期水位是156米。

淌著一臉汗的閻宗祥書記向我介紹說,東溪河兩岸有9個村、77個社,住著11633人。兩岸交叉通婚的有2326人,交叉親戚4653人,到河對岸趕場的百姓就有6000多人。平時,他們靠踩著“跳磴河”行走,漲大水時,靠兩岸唯一的東風橋過河。三峽二期蓄水到135米水位,14個“跳磴河”全部沉入水下,兩岸百姓過河種莊稼、施肥、走親戚、趕場交易極為困難。過河主要是用竹筏擺渡,落水事件時有發生,群眾反應極為強烈,要求鎮政府解決交通問題。

隔山容易隔水難,對麵能說話,相逢走半天。

閻宗祥說,為解決群眾過河難問題,政府每年拿出6萬元租了一條船,免費接送兩岸群眾,以求保一方百姓的穩定和安寧。但要解決東溪河兩岸群眾出行難的問題,則需要在“東風橋”上方的觀音岩修建一座人行天橋,在龍潭村居民點修建一個人行渡口。

三峽庫區公共設施被淹之後都要複建,也就是說淹一段公路就複建一段公路,淹一座橋就建一座橋。東溪河在長江的入口處已新建了一座連接兩岸的東溪大橋,如果在河溝縱深幾公裏、十幾公裏內又修一座大橋,顯然是不可能的。就是在兩岸最窄的地方修一座簡易的公路橋,少說也得花幾百、上千萬元,可這一大筆錢又從何而來?

鎮政府每年補貼6萬多元錢租船為群眾擺渡,解決群眾急難問題,是一項“安民、便民”之舉。據閻書記介紹,鎮政府財政拮據,籌這筆錢也是“拆東牆補西牆”,但這樣長期補貼下去也不是辦法。東溪河兩岸一萬多群眾“行路難”,已成為鎮政府最為頭疼的、無法解決的一個大問題。常言說“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可現實問題是,要真在東溪河上搭一座橋可不是畫在圖紙上那麼簡單,何況這裏還壓根兒沒有圖紙可畫。

中午,東溪河邊地表的溫度已超過攝氏45度,真是“赤日炎炎似火燒,野田禾稻半枯焦”。我和閻書記、郭科長等人在驕陽炙烤下,一路查看著兩岸的地形,一路商討著解決問題的辦法,也許是天氣太熱,也許是心中太悶,每個人臉上都顯得焦灼不安。

郭盛科長是出生在東溪河畔的“土著”,對這裏的一草一木都充滿了依戀之情。他記得兒時上學讀書,總是踩著“跳磴河”歡愉地走向學校,也記得放了學在溪溝裏搬開石塊捉螃蟹、摸魚的情景。而今作為一名縣移民局的幹部,卻不能解決家鄉父老鄉親的出行難,心中充滿了難言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