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田夫婦在明治學院大學旁邊、東京月島和東京郊區海邊各有一棟房子，我在他們月島和大學旁邊的房子裏都住過。滿屋都是書，和式榻榻米四周胡亂地堆著各種各樣的書籍和雜誌，以及大量的電影光碟。最讓我受不了的是四方田這樣的嚴肅（我是說學術方麵）學者居然對漫畫極有興趣，家裏有無數本厚厚的漫畫書，還不時地拿來向我炫耀。日本男人在這一點上似乎個個都沒有長大，無論是火車上、地鐵上，你總會看到一個個西裝筆挺的白領男子或坐或站，沒有一個手上不捧著漫畫書在看的，手上的漫畫跟他們筆挺的衣著形成一種滑稽的對比。
有一次四方田很興奮地拿起一本漫畫向我介紹，說這個故事非常有趣，然後神秘地眨眨眼，就向我講起漫畫的內容來。一個古代的貴族被仇家囚禁起來，馬上就要被殺頭，但這個貴族還沒有兒子，眼看這一族就要滅宗了，為了將來複仇則必須傳宗接代，怎麼辦呢？他身邊隻有一個武藝高強的武士和一個侍女。為了幫助主公達成這個莊嚴的願望，那個武士半夜翻牆而出，潛回主公家裏，見到主公夫人後，說明來由，主公夫人便欣然寬衣解帶，與這個武士發生關係。武士用高超的武藝把夫人的卵子吸入自己的陰莖，儲存在陰囊裏，連夜回到主公被囚禁的地方，與侍女發生關係，把夫人的卵子射入侍女的子宮。然後讓主公與侍女發生關係，射入精子，打中存在侍女子宮中的夫人的卵子。再讓這個侍女與武士發生關係，武士再次用高超的技術吸進這個受了精的卵子，存在陰囊中。又再度翻牆而出，連夜潛回主公家，與主公夫人發生關係，將受精卵射入主公夫人子宮中。終於使主公夫人懷孕，為主公留下一個後代——不消說，當然是個男孩。
四方田跟我講得津津有味，不斷地眨動眼睛，口沫橫飛，我笑得直不起腰。我不得不佩服這個日本漫畫家奇特的想象力。這個故事咱們中國人是想不出來的。倒不是說中國人的想象力會比日本人差，而是中國人和日本人自古以來在男女、性、肉體這些問題上的觀念確有很大的差別。我在《在日本洗澡》那篇文章裏已經談過千惠帶我去澡堂洗澡的經驗。我是在親眼目睹了日本人在這些問題上落落大方的態度之後，才對日本人的觀念有了真切的認識。我記得在哥大念書的時候，曾經在一本書上讀到過，說從前的日本貴族女子，在出嫁前通常都要送到妓院去培訓，學習如何服侍男人以及種種性愛技巧。當時以為不可思議，現在看來恐怕也是真有其事。古人說，少所見則多所怪，誠然。
我上次去日本是2003年，至今又有六年半沒有見到四方田夫婦了，還真的很想念他們呢。
2010年1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