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明究裏,又沒地方可待,事情也與己無關,隻得打道離開了派出所。回旅社嫌早,沒地方可去,於是便一邊在街上閑逛,一邊商量著明天的打算。大力始終血脈憤張,雙目噴火。一開口就是機關槍掃射:“主任、大祥,你們說,這是咋的了?伢兒們在外受苦,不知死活,我在這閑逛,我還是人嗎,我還是他們的阿爸嗎!”大祥說:“大力哥,你不要這樣說,這不是沒法子嗎?你急我們也急啊,可是急沒有用啊,誰願意在這逛啊!”大力深深歎口氣說:“家裏還不知怎樣呢?老婆成天不吃不喝,隻曉得哭。我阿爸本就半條命,這一來半條命又去了大半,我怕他跨不過這道溝了。”然後下決心似地說:“如果今晚領導還不回來,我明天就去縣上,找公安局去!”餘主任接口說,“也好,明天早上派出所領導還不露麵,大祥陪你去縣上。”
這裏雖說是鎮政府所在地,因為地處偏僻山區,地域較小,僅有一條街道,呈東西走向,長不足五百米,沙石路麵,坑坑窪窪。路兩邊零星地分布著幾家店鋪。原本不錯的農村供銷社已經轉製,分成兩家,一家百貨小超市,一家個體服裝店。另有三、五家各色小店,二、三家小飯館,兩家小旅社,幾家理發店,還有一家澡堂,兩家舞廳。政府隔壁是很破舊的電影院,現在是以放錄像為主了。街道西頭拐個彎向北延伸,有一處農貿市場和一處畜牧交易市場。這裏人習慣趕早市,早晨尚有幾分熱鬧,現在是下午,時近傍晚,街上行人很少顯得冷清。
三個人邊說邊走,一會兒已經是三、五個來回了,實在感覺沒意思。於是穿過農貿市場和畜牧交易市場繼續向北,沿山腳小路朝山坳一處小村落走去。走著走著,漸漸山青水秀起來。牛吼犬吠,雞鴨可見,有了農村的活氣。小村落地處山坳平壩,這裏三麵環山,一麵有不寬的小河流過,河水清澈見底,是堪輿學上所說的風水寶地。小村落很小,大概十幾戶人家。在村頭,他們聽到有女人沙啞的哭聲。走到近前,見圍著一堆人。有人在勸解,有人恨恨地議論著,有人在抹眼淚。三人見狀,便上前打聽。原來這哭訴的女人便是剛才被帶去派出所的那個青年人的母親,姓韓,丈夫姓冷,早逝。兒子從小多病,身體瘦弱,長年病病殃殃的,又因為家境貧寒,三十多歲,還沒討上老婆。他家東鄰夫婦倆帶兩女兒,丈夫姓鄺,外出打工。婆姨姓張,派出所小胡民警叫她姑姑,村裏人卻不知道他倆家有什麼親戚關係。村民口氣裏卻透露出兩人關係曖昧,不清不楚。張女仗著這層關係,在村裏就有些橫蠻霸道,欺負弱小,好沾便宜。村裏人都躲著她,離她遠點也就罷了,可這緊鄰免不了經常受氣。有人還指著兩家菜地讓他們看。菜地交界線的中段長著一棵碗口粗細的榆樹,樹的兩頭已被張家扒拉過去一尺來寬。由於這棵樹的緣故,沒能拉成直線。這天,不知怎麼發生口角,張女拿起鐵鍬就去挖樹。冷姓青年正在房前劈柴,見狀就上前去阻止。張女舉起鐵鍬向小冷頭上砍來,小冷本能地舉起砍刀隔架。於是張女便找胡民警報案,說小冷持刀行凶。這不,小冷就被帶走了。你們說,這算咋回事嘛?“惡人先告狀!”大力和大祥早已怒火中燒,恨恨連聲。餘主任趕忙拉起兩人離開了是非之地。
回到鎮上買了幾個饅頭,每人喝了兩碗稀飯,便回到旅社。大力仍然怒氣難平,不斷叫嚷著:“這還有王法嗎?還有說理的地方嗎?”稍事洗漱後說:“我快憋死了!我出去透透氣。”便走了出去。
快到十點鍾,餘主任和大祥已經睡下了。大力風似地衝了進來,口裏不停地嚷著:“氣人,氣人!不像話,太不像話了!”“怎麼了?坐下慢慢說。”大力咕嚕咕嚕灌了一缸子水才坐下,說了他剛才在街上見到的奇聞。原來,大力走到一家大點兒的飯館門前時,看見裏麵燈火明亮,人聲喧嘩,夾雜著男女浪笑,覺得好奇,想知道個究竟,見門前井邊有一婦女在洗碗,就上前與她搭訕。大力對她說,他想進去吃碗麵,又怕人多不方便。女人對他說:“現在哪有空招呼你啊!”“都是哪兒人在吃飯啊?”“派出所的。”“哦?你知道他們所長、指導員在嗎?”“當然在咯,少得了別人,還少得了頭兒啊!”“你沒看錯吧?”“燒成灰也認得的。”“他們常來嗎?”“這樣跟你說吧,十天難得有一天不來。”“今天是哪個請啊?”“說是那個小胡警察的姑姑。”這一說,三人就想起了下午的一幕。“昨晚所長、指導員也來了?”“能不來嗎?”“你知道所長、指導員白天在哪上班嗎?”“誰不知道啊,麻將桌唄。”“啊?不去所裏啊?”“所裏嗎?上級來人了,殺人、放火了,也去的。”餘主任聽到這裏,知道再說下去,話就難聽了,趕緊說:“不早了,睡覺吧!咱們明天到所裏,非找到他們不可!”大力卻不以為然地說:“算了,找也白搭。我們還是上縣裏吧。”餘主任和大祥也讚成。於是睡覺,一宿無話。(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