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遊購物，成為時尚，也是生活質量提高的一個標誌。上個世紀80年代初，老九們手頭多少有了點兒活錢，便利用出差（還不敢稱旅遊）之便購物。我親眼看著鄧友梅在深圳花三塊六買了一副時髦的墨鏡，回北京獻給夫人，報價三十六，鄧太太笑得像朵花。我就很笨，20元買條連衣裙，回家隻報10元，還被太太斥責：你穿過裙子嗎？太貴啦！母國政更笨，陪著太太在廣州買了一雙新款式皮鞋，伊人穿著很舒適，抬腳就走，母先生抱著舊鞋緊跟，乘公共汽車，一手扶把，一手抱鞋，這種姿勢正好讓小偷掏了錢包。“阿詩瑪”的夫君唐鳳樓從廣州買了兩把折疊椅帶回上海。那時候講究去沙頭角購物，北京文聯書記給他女兒宋丹丹買了幾包味精，楊沫給女兒買的是折疊傘。公布這些往事，無意請您“憶苦思甜”。然而，曾幾何時，堂堂北京，煌煌上海，還缺折疊椅和折疊傘嗎？
90年代，老九們的活錢多了一些。張笑天陪著夫人在大洋彼岸花300美元買了個真皮挎包，回家細看，原來是中國造。惟恐掃興，我沒告訴他，同樣的皮包在北京隻賣200元人民幣。一次中國作家代表團訪美，從維熙忘了帶香煙，在紐約買“紅塔山”，10美元一包，氣兒不打一處來。我也陪著大罵美國佬，他們在國內提倡戒煙，給香煙加高稅，可是美國香煙傾銷全球，萬寶路、駱駝、希爾頓，在中國的售價比美國便宜一半，典型的損人利己。浩然保持著農民的狡猾，看看物價，心裏有小算盤，折成人民幣，呀呀，吃頓快餐也得五六十元，真貴，所以什麼都不買。也有不嫌貴的，李玲修見啥買啥，還有理論，“你們男人不懂得，購物是女士的天性和享樂。我在商場裏轉幾個鍾頭也不累。”她那半人高的旅行包很快就裝滿了。導遊安琪兒笑著說，“李小姐，你把整個美國都買走啦！”
世紀末，溫州大款盛情邀請溫州才子林斤瀾暢遊雲南、越南，我們幾人充當陪客。這是一次真正的旅遊，不花公款，沒有寫作任務，可以放心地吃喝玩樂。在北京機場會齊時，發現“文壇魔女”徐小斌帶著特大號的空皮箱，足能把她自己裝進去，讓我頓時想起了女士的購物欲。《北京文學》社長章德寧的包不大，後來才知道她的包裏還有空包。到了麗江，溫州才子感興趣的是東巴文化，納西族的象形文字使他凝神細讀，這不奇怪，他的書法也跟畫龍差不多。倒是母國政出手千金買玉鐲，令我驚訝。“魔女”識玉，講什麼翠色、光波、水紋，說這隻鐲子拿回北京就值一萬多。可惜母先生是馬大哈，鐲子太小，連“魔女”的纖纖細手都戴不進去，隻好連夜驅車回珠寶店換個大的。我說，“鄙人不懂真假，不知貴賤，至少還知道老伴兒手腕的大小。”為這話，母先生恨了我一路，他又花高價買了個什麼古董，看也不讓我看一眼。但我仍然很高興，窮文人也有閑錢搞收藏了，溫州才子就收藏著各種酒瓶子嘛，確能說明生活正在走向豐富多彩。
雲南出產名貴的藥材和茶葉。導遊領我們到茶社品茗，看滇女表演茶道。大家紛紛購買“雪山千朵玫瑰”、“蘭夫人”和紅豆杉木杯，章、徐二位小姐買得多些，姑且不論。她倆在藥店讓坐堂醫生診斷，然後由郎中推薦，買了上千元的天麻、蟲草……唉，青春才女，用這些勞什子幹嗎呢？再加上蠟染紮染，少數民族的服裝鞋帽、項鏈戒指，大包小包，真得相信女士有錢就會變成購物狂了。
在越南購物，大家感覺什麼都便宜，也許因為一元人民幣兌換1700盾，我們都成了“百萬富翁”吧。熱帶水果和紅木家具的確好，隻是沒法攜帶。二位小姐的箱包早已超重，若非7人共同托運，上飛機還得補行李票哪。
§§第九章 走筆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