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山深處的印第安人(1 / 3)

從巴拿馬城出發一路向北,在不太遙遠的前方,有座霧靄嫋嫋的藍色的山巒,名字就叫作藍山(blue mountains),與牙買加的那座世界上最著名的咖啡產地同名。我們的汽車穿越城市,越過整個中美地峽的分水嶺,經過大片蘆葦地,最後停在一處水邊。水邊有棵巨樹,三個印第安男人從樹底下站起身,向我們迎來。

哦,天哪,天哪,這是什麼著裝!上身赤裸,下身也赤裸,隻在腰間圍了一根細繩,前麵掛一條窄窄長長的布條,蓋住要害部位。我和阿曼達本來舉著相機在轉著圈兒拍照,這下見到真正特色的“風景”,反而不敢拍了,麵紅耳赤、麵麵相覷。

上了獨木舟,站在船頭的印第安艄公也是上下赤裸著,隻把腰間圍住了。謝天謝地,這位圍的總算不是細繩加布條,而是一塊彩色的編織物,像是前幾年東亞流行的超短裙。越過他赤裸的後背的古銅色肌膚,我看到天空呈現一種澄澈如洗的藍色,正在奮力地將厚厚的雲層撕開一條縫來。

獨木舟是印第安人的傳統交通工具,不過現在也與時俱進裝上了雅馬哈的馬達。剛剛經曆了一場大雨後的溪水黃濁而奔騰,我們一路溯溪而上,兩岸是茂密蔥翠的熱帶雨林,成長多年的常青藤懸掛在林間四處,有時候突然看見參天大樹上開滿繁花,有時候真覺得山窮水盡了,經過一個彎彎轉轉的鵝卵石灘,又一段同樣的景色出現在眼前。

有一條更小的支流彙入的地方,我們的獨木舟停了下來,大家換上拖鞋,開始徒步溯溪,一時在水中石間走,一時又必須在雨林中穿越。這情景於我並不陌生,卻十分遙遠,那讓我想起13歲時參加夏令營,在長江支流大寧河上徒步溯溪的情景。然而大寧河再也看不到了,伴隨千古絕唱的白帝城,一並沉沒到巨大的三峽水庫裏。然而,此時我在南美洲的某條我記不住它的西班牙語名字的溪流中,感受時空的穿越。

對熱帶雨林的印象一直是恐怖,這種印象大概源於少時讀過的亞馬孫叢林探險之類的故事,其間河流密布,鱷魚在水底靜靜地潛伏,會吃人的大王花等候在你將要途經的路上,而不知名的小蟲子會直達你的血液……

而我們,稀裏糊塗就走進了一座熱帶雨林,卻是十分的祥和與安寧。許多種我見所未見的植物出現在眼前,有種高大的喬木名字就叫作“panama(巴拿馬)”;有一種據說是已經有著數百萬年曆史的植物,如今已是活化石;走著走著,路上突然出現半截竹筒狀的莖稈,一頭彎曲向上長出許多翠綠的仿佛要滴出水來的碩大的葉子,另外一頭就是一根莖稈斷掉的裂麵,還帶著生生的白色,葉子的形狀看起來像是佛手蓮,看不到它的根。如果不是有人解釋這種植物生命力超強,莖稈一接觸土地便能生根,我們還都以為這是從某棵大樹上剛剛掉下來的一截。

來到南美洲五個月,就在這個密林中,我第一次見到了傳說中的南美藍色大閃蝶——世界上最大最漂亮的蝴蝶。它們的翅膀隻有朝上的一麵是閃亮的藍色,朝下的一麵則是深黃,往往又都飛得很高,極少在枝葉上停留,這使得它們可以輕易逃過人類的眼睛。一時幸運遇到好幾隻大閃蝶,在林間優雅快樂地飛舞,翅膀折射出透過枝葉灑進密林的太陽的光芒,仿若一個個穿著閃亮藍羽衣的小精靈在林間嬉戲。我仰著頭,目不轉睛地跟隨著它們的翩翩舞蹈,有種夢幻般的不真實,驚歎造化,怎能將這樣美麗的霓裳披到蝴蝶的翅膀上。

這一趟溯溪與叢林穿越的盡頭,是一個瀑布和水潭,水清可見底,色如碧玉,男士們直接跳了進去,到瀑布底下,齜著牙大笑著接受大自然的按摩。女孩子們就踩踩水、拍拍照。在溪邊遇上幾個遊人,有個男人腳上的草鞋引起了我極大的興趣,那可真是天才的創意。我猜他大概是沒帶拖鞋,下了獨木舟隨意找了兩個香蕉樹的枯樹皮便纏到了腳上,卻纏得那麼漂亮,充滿了野性的童趣。我看著他的草鞋大笑不止,他也很得意自己的創作,驕傲地伸出腳來讓我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