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要下就下吧,風要吹就吹吧,花瓣浸潤在雨中搖顫著,它的根雖細小,卻穩固地糾結於土地之中。

雨要下就下吧,風要吹就吹吧,風風雨雨總有停時。到那時,小白花仍驕傲地抬著頭,仍然堅毅地綻放。經過風雨的磨練和洗禮,小白花的花瓣愈加潔白,綠葉更加鮮綠。

風雨中,小鳥鼓動著翅膀朝天空飛去,不知飛向何方,那小巧的身軀一直飛離視線之外。當雨停止時,它拍動著弱小的翅膀,敞開喉嚨,清脆的鳴叫又在空中回蕩著。

雨要下就下吧,風要吹就吹吧!依存大自然而生的小花與小鳥高傲地宣告著。當回顧人類這種惶恐不安的度日方式時,我們或許該效法小花小鳥那與大自然相輔相成的和諧步調。

雲,快快慢慢、大大小小、白白淡淡、高高低低,沒有一刻保持著相同的模樣。仿佛是潰散崩離,又不像在潰散崩離中;時刻在變化著的雲朵,在深藍色的夏空中,以各式各樣的姿態飄流而過。

人的命運、人的心恰似天天都在變動的雲朵,因此,人的際遇也是昨日不同於今日。

人生可以編織成明明暗暗、各式各樣的人生際遇,命運分分秒秒都變幻莫測。這不禁使人為之又喜又悲。

無論是喜,還是悲,人生都不會因此而駐足,無論是喜,還是悲,人生仿佛流雲,時刻在移動變化,不做瞬間的停留。

倘若人的思緒有衡量法則,就算不時會心慌意亂,終究會令人泰然自得。

所以,即使歡喜,也不必得意忘形;即使悲戚,也不必怨天尤人。若每個人都能抱持坦誠、謙虛的胸懷,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認真負責地工作,必可體會出那漫長人生中的無窮情趣。

在人生旅途中,並不是一帆風順的,總會有坎坎坷坷,猶如穿插在崇山峻嶺中一樣,時而風吹雨打,困頓難行;時而雨過天晴,鳥語花香。為此,時刻要提醒自己,振作精神,克服困難,繼續奔向前方。

在那山頭上,孕育著人生的新希望。論時光

□[黎巴嫩]紀伯倫

於是一個天文家說:時光怎樣講呢?

他回答說:

你要測量那不可量、不能量的時間。

你要按照時辰與季候來調節你的舉止,引導你的精神。

你要把時光當做一條溪水,你要坐在岸旁,看他流逝。

但那在你裏麵無時間性的“我”,卻覺悟到生命的無窮。

也知道昨日隻是今日的回憶,而明日隻是今日的夢想。

那在你裏麵歌唱著、默想著的,仍住在那第一刻在太空散布群星的圈子裏。

你們中間誰不覺得他的愛的能力是無窮的呢?

又有誰不覺得那愛,雖是無窮,卻是在他本身的中心繞行,不是從這愛的思念移到那愛的思念,也不從這愛的行為移到那愛的行為麼?而且時光豈不也像愛,是不可分析,沒有罅隙的麼?

但若在你的意想裏,你定要把時光分成季候,那就讓每一季候圍繞住其他的季候。

也讓今日用回憶擁抱著過去,用希望擁抱著將來。生存的代價

□[埃及]艾尼斯·曼蘇爾

有一句世界性的格言:“進去時應想著出來。”或者說成:“登門邁腳須小心!”其中想表達的意思就是說,一隻腳邁進門檻,另一隻腳要始終留在門外。也可以這樣說,你應該一隻眼睛在門裏,一隻眼睛在門外;或者,你應該騎跨在門檻上;或者,你的智慧應該在你的舌頭上,你的頭腦應該在你的心上,你應該給自己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意見、每一個思想、每一個步驟、都加上一個計算器,以便保證你的心靈、你的肉體、你的頭腦、你的生命的安全。你應該經受所有這些磨難,因為這樣可以使你自己安全。經曆過種種原因的磨難後,你就為自己實現了安全、無虞、順遂與和平了!

但是,誰能這樣小心謹慎一輩子呢?誰能戴此枷鎖而不疲乏?誰能不因為這枷鎖而不粉碎它或是隨著這枷鎖而粉碎呢?誰能不讓禁錮在牙齒後麵的舌頭因疲憊而說話呢?誰能不讓自己因行走勞累而倒在地上呢?誰能忍受大門長期禁閉或看著門偏斜而不去砸爛這些門呢?誰能總數著自己咀嚼的每一口飯和飲的每一滴水呢?誰能用自己的手指握住自己的心,用自己的手指抓住自己的腦呢?誰能把自己的全部潛能都囚禁得好好的呢?誰能用囚禁自己的辦法換得正確和無過呢?所有這一切,都是為了走上筆直的道路,為了接近於正確。若想保證所有這一切都沒有絲毫錯誤,隻有也惟有借助一個方法——不做任何事。

然而,除了死人,誰也不能如此。也隻有死人才不會犯錯誤,因為他們無法判斷正確。至於活人,因為他們有可以伸屈的四肢、舌頭和手臂,有可以遠望的眼睛,有可以配置耳機和電話的耳朵,因此,他們在這些自然因素的引導下,產生了偏頗。

活人不懂得折衷,因為折衷就意味著攔腰斬斷。而過火極端,倒常常是令他們高興的事,哪怕這樣會導致一種永遠的休息。他們是人:即使付出代價,也要去幹,這是人的無法改變的自然特性。我們為此付出過多少代價啊!

死亡就是為了生存而付出的代價,而且是為了任何一種生存。沉思

□[印度]泰戈爾

我們隻有通過沉思,才能認識最高深的真理,當我們的意識完全沉浸在沉思之中的時候,我們就會明白,那不僅是一種獲得,而且是我們與它的合一。

因此,隻有通過沉思,讓我們的靈魂與思想的最高峰聯係在一起時,我們所有的活動、言辭、行為才能變得真實。

讓我在這裏為你們引用一段在印度經常被引用的有關沉思的話吧:

“我沉思宇宙創造者那值得敬慕的力量。”

“創造者”這個詞的含意由於經常使用而變得庸俗了。隻有當你把廣袤的宇宙整個帶進你直覺的視野之時,你才能說神從他那無限的創造力中創造了這個世界。但神創造世界並不是一次性的活動,而是每時每刻連續不斷地創造。

所有這一切表明了創造者無限強大的意誌。它不像萬有引力定律,也不像我不能崇拜或不能認同的某些抽象物。但這段話說的力量是“值得敬慕的”,它認可了我們的祟拜,因為它屬於一個至上者,它不是一個單純的抽象。

這個力量體現在哪裏?

一方麵,它是大地、天空、星河;另一方麵,它是我們的意識。

由於這世界在我的意識中有它的另一麵,因此在自我和世界之間存在著永恒的聯係。倘若在它的源泉和中心沒有意識、沒有那種至上意識的存在,那麼它就不可能成為世界。

神的力量一經迸發就向前奔湧,它既是我們的意識,又是外部世界的意識。它的分裂往往是我們自己造成的,而實際上,創造的這兩個方麵正如它們出於同一來源一樣,是緊密聯係在一起的。

因此,沉思意味著我的意識和外部廣袤的世界的合一。那麼,這種統一在何處呢?

在那偉大的力量之中,在發射出自我意識和外部世界意識的偉大力量之中。

沉思並非使我占有了某物,而是要棄絕自我,使我與一切創造物融為一體。

這就是我們引用的有關沉思的精義,我們要用心記住這話——反複地背誦它,直到我們的心靈安定下來,排除一切迷亂雜念為止。這裏沒有損失,沒有畏懼,沒有要我們忍受的痛苦——我們與別人的關係變得單純、自然——我們變得自由了。沉思——就是去領悟真理,去生活,去運動,並在沉思中去獲得我們的存在。

讓我再告訴你們有關的另一段話,那是在我們學校裏,孩子們沉思和每日祈禱時所使用的一段話:

“給我們意識,讓我們在其中頓悟——你是我們的父親。”

然而,這個真理在我們的生活中沒有完全實現,這就是我們之所以不完美、受苦和犯罪的原因。因此,我們祈求能夠在我們的意識中實現這一真理,我們祈求能夠這樣去做。

當我完全實現了這個偉大真理,那麼,我的生命將以它的謙卑,以它的自製,在敬仰崇拜的溫馨中去表達它自己的真理。

我們在祈禱中有時雖然沒有用我們的全部心思去充分認識所用的詞語,而隻是機械地說出它們的發音,然而它們使我們得到滿足。“父親”就是這樣的一個詞。

因此,在我們的沉思中必須更深刻地理解“父親”這個詞的意義,以使我們的心靈處於它真實的和諧之中。完美的呼喚

在這個世界上哪能都是快樂美好呢,人生是苦樂摻雜的,不是所有時光都是完美的,但隻要有美好的希望就夠了。

——羅曼·羅蘭

論無話可說

□[中國]朱自清

十年前我寫過詩;後來不寫詩了,寫散文;入中年以後,散文也不大寫得出了——現在是,比散文還要“散”的無話可說!許多人苦於有話說不出,另有許多人苦於有話無處說;他們的苦還在話中,我這無話可說的苦卻在話外。我覺得自己是一張枯葉,一張爛紙,在這個大時代裏。

在別處說過,我的“憶的路”是“平如砥”“直如矢”的;我永遠不曾有過驚心動魄的生活,即使在別人想來最風華的少年時代。我的顏色永遠是灰的。我的職業是三個教書;我的朋友永遠是那麼幾個,我的女人永遠是那麼一個。有些人生活太豐富了,太複雜了,會忘記自己,看不清楚自己,我是什麼時候都“了了玲玲地”知道,記住,自己是怎樣簡單的一個人。

但是為什麼還會寫出詩文呢?——雖然都是些廢話。這是時代為之!十年前正是五四運動的時期,大夥兒蓬蓬勃勃的朝氣,緊逼著我這個年輕的學生;於是乎跟著人家的腳印,也說說什麼自然,什麼人生。但這隻是些範疇而已。我是個懶人,平心而論,又終於隻是範疇,此處也隻是廉價的,新瓶裏裝舊酒的感傷。當時芝麻黃豆大的事,都不惜鄭重地寫出來,現在看看,苦笑而已。

先驅者告訴我們說自己的話。不幸這些自己往往是簡單的,說來說去是那一套;終於說的聽的都膩了。——我便是其中一個。這些人自己其實並沒有什麼話,隻是說些中外賢哲說過的和並世少年將說的話。真正有自己的話要說的是不多的幾個人;因為真正一麵生活一麵吟味那生活的隻有不多的幾個人。一般人隻是生活,按著不同的程度照例生活。

這點簡單的意思也還是到中年才覺出的;少年時多少有些熱氣,想不到這裏。中年人無論怎樣不好,但看事看得清楚,看得開,卻是可取的。這時候眼前沒有霧,頂上沒有雲彩,有的隻是自己的路。他負著經驗的擔子,一步步踏上這條無盡的然而實在的路。他回看少年人那些情感的玩意,覺得一種輕鬆的意味。他樂意分析他背上的經驗,不止是少年時的那些;他不願遠遠地捉摸,而願剝開來細細地看。也知道剝開後便沒了那跳躍著的力量,但他不在乎這個,他明白在冷靜中有他所需要的。這時候他若偶然說話,決不會是感傷的或印象的,他要告訴你怎樣走著他的路,不然就是,所剝開的是些什麼玩意。但中年人是很膽小的;他聽別人的話漸漸多了,說了的他不說,說得好的他不說。所以終於往往無話可說——特別是一個尋常的人像我。但沉默又是尋常的人所難堪的,我說苦在話外,以此。

中年人若還打著少年人的調子,——姑不論調子的好壞——原也未嚐不可,隻總覺“像煞有介事”。他要用很大的力量去寫出那冒著熱氣或流著眼淚的話;一個神經敏銳的人對於這個是不容易忍耐的,無論在自己在別人。這好比上了年紀的太太小姐們還塗脂抹粉地到大庭廣眾裏去賣弄一般,是殊可不必的了。

其實這些都可以說是廢話,隻要想一想咱們這年頭。這年頭要的是“代言人”,而且將一切說話的都看作“代言人”;壓根兒就無所謂自己的話。這樣一來,如我輩者,倒可以將從前狂妄之罪減輕,而現在是更無話可說了。

但近來在戴譯《唯物史觀的文學論》裏看到,法國俗語“無話可說”竟與“一切皆好”同意。嗚呼,這是多麼損的一句話,對於我,對於我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