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射狡術便攻於心理。比如對著某人麵故意暗示對別人說“我不會幹某種事的”,言外之意那個人卻會這樣幹。羅馬人提林納在皇帝麵前影射巴羅斯將軍,就采用了這個辦法。

一些人專在離奇古怪之事上下功夫。當他要向你暗示某種東西時,便講給你聽一個有趣的故事。這種方法既保護了自己,又可以借人之口去廣傳你的話。

設問狡術會給人一種成就感。他故意在對話時設問,暗示你做出他所期待的回答。然後你還自以為是的認為這個被他授意的想法,是自己通過思考想出來的。

突然提出一個大膽的、出其不意的問題,常能使被問者大吃一驚,從而坦露其心中的機密。這就好像一個更名改姓的人,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突然被人呼叫真名,必然會出於本能地有所反應一樣。

總之,狡猾的形式多種多樣,在這裏一一展示的目的是敬告那些老實人行事之前多多考慮,以免不明其術而上當。

狡猾中的聰明並非真正的明智。他們雖能登堂卻不能入室,雖能取巧並無大成。靠這些小術要得逞於世,最終還是要走進死角的。正如所羅門所說:“愚者玩小聰明,智者深思熟慮。”生命力

□[英國]毛姆

生命力是極其旺盛的。生命力帶來的歡快可以銷毀人們麵臨的一切艱難困苦。它在人的內部起作用,用它的輝煌火焰向每個人的處境投射光明,所以無論人麵臨怎樣的不幸,也終究可以忍受。悲觀主義的產生往往是由於你設身處地想像別的感受。這也是小說多具戲劇性的原因之一。小說家以他的私人小天地為素材,創造出一個公眾的世界,把他自己特有的敏感性、思維能力和感情力量加在他想像的人物身上。大多數人不大有想像力,他們感受不到富於想像力的人覺得無法忍受的坎坷境遇。

就像私生活。一貧如洗、毫無家產的人不以為然,也不避諱,而我們對此卻非常重視,最怕受到幹擾。他們嫌惡獨處,和人群在一起使他們感到踏實。任何一個與他們同處的人都不難看出,他們並不重視財富和擁有財富的人。事實是,我們認為必不可少的東西,有許多是他們根本不需要的。這是富裕者的運氣。因為除去眼盲者,誰都可以看到,大城市裏的無產階級全都生活在何等的苦難和紛擾之中,流浪街頭,無事可做,又有多少人在沉悶的工作中掙紮,他們的妻子兒女,都生活在饑餓的邊緣,前途是望不到頭的貧窮。如果隻有革命才能改變這種命運,那麼讓革命快些到來吧!

然而,今天的所推崇的文明國家中,人與人之間的殘酷無情,金錢交易無不影射著過去,還真不能輕易斷言他們的生活比過去好。不過,盡管如此,我們還不妨認為這個世界總的說來比曆史上過去的世界大體上是好了些。大多數人的命運雖然仍不好,但總不像過去那樣可怕。我們有理由希望,隨著知識的增長,那些仍舊存在的、給人們帶來痛苦的邪惡勢力終將被消除。

大自然是我們的主宰。地震將繼續造成慘重災害。幹旱將使穀物枯萎,忽然而至的洪水將摧毀人們精心營造的建築物。唉,人類仍將利用愚智不斷發起戰爭並侵襲陌生的國土。因為,不能適應生活的嬰兒還將繼續出生,結果生活將成為他們的沉重負擔。世界上的人隻要有強弱之分,弱者就一定要被強者逼得走投無路。除非人們擺脫掉私有觀念的符咒,但那似乎又是永遠不可能的,因為他們永遠要從無力的人手裏攫奪他的所有。人類不重新開始,那麼自我完成的本能就會傳襲,他們就會不惜犧牲別人的幸福,恣意發揮自己的這種本能。總之,隻要人是人,他就必須準備麵對他所有的一切邪惡和禍患。完美的呼喚

□[英國]湯姆·瓊斯

完美是需要傾注一生去追求,去實現的,為此,我們發出了聲聲呼喚。

首先呼喚你,天才——

你是精靈之子,沒有你的扶助,我們將逆流而行,苦苦掙紮,徒勞無獲。你耕耘智慧種粒,引萬能之泉將其培育,使之完美成長。天才啊,請以你的善良攜起我的手,領我穿越自然界千折百轉的迷宮,讓我洞穿超凡脫俗所有的奧秘。給我以訓導吧,天才,讓我借你的智慧之光清晰地認識人類。人們的思想常常被迷霧所遮掩,對騙人的伎倆表示崇拜,而對欺詐又表示鄙棄,事實上,騙子就是人們自己,應當接受嘲笑。揭開這迷惑人眼的沙簾吧,自欺偽裝成智慧,貪婪假扮為富有,野心冒充為光榮。剝掉它們淺薄的偽裝吧!你曾經引導過阿裏斯托芬,引導過塞萬提斯、莎士比亞,也請你將智慧之光賜予我吧!使我雙眼明亮,知道所謂善良便是隻訕笑愚蠢,所謂慚愧便是為自己的無知而生悲。

其次是呼喚你,人道——

你與天才是世交好友,形影不離。把你全部仁慈之心賜給我吧。你是永不枯竭的源泉,澆灌著高貴純真的友誼、甜美瑰麗的愛情、寬宏大量的氣度、真誠熱烈的感激、溫暖細致的同情、坦率無私的忠告。你賦予善良以熱烈的力量,能使人熱淚盈眶或羞慚赧顏,或者使人們心中泛起哀傷、歡樂與慈悲的波瀾。

然後是呼喚你,知識——

因為有你的滋養,天才之樹才得以茂盛參天。知識啊,請你降臨到我的筆端吧!從少不更事的幼年,我便早已久仰你的英明。我欲以我的虔誠之心,向你表達我執著的追求。來吧,從你那無邊無際、豐饒富足、逐年堆積起來的寶庫中,傾瀉出你燦爛輝煌的財富吧!無論你寶庫的大門上鐫刻的是何種文字,都請你把開啟的鑰匙暫且先交給我吧!

最後我呼喚你,經驗——

你一直是智者、仁人、學問家和紳士的同伴。不,你不僅是他們的同伴。你還和形形色色的人是老相識,從達官貴族到弱小貪民。人類要想認識自己,惟有通過你鋪展的道路。而那些幽居於書齋深宅的學究們,無論有多麼高的天賦、多麼淵博的學識,都無法真切地感知到人類的性格。致韓斯卡夫人

□[法國]巴爾紮克

1836年10月巴黎

對於生活中的巨大不幸,友情本應該是一種有效的慰藉。可為什麼它反而使這些不幸變得更加深重?昨夜,讀您最近來的信時,我悶悶不樂地尋思這事兒。首先,您的憂愁深深地感染了我;其次,信裏流露了一些傷人的情緒,含有一些使我傷心的話語。您大概不知道,我心裏是多麼的痛苦,伴隨我文學生涯中第三次失敗的,是多麼可悲的熱情。1828年,我第一次遭受失敗時,不過二十九歲,而且還有一位天使在我身邊。今天,在我這個年紀,一個男人不再能產生被保護的親切感覺。因為接受保護是年輕人的事,而且,愛情幫助年輕人,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可是對於一個距四十歲比距三十歲更近的人,保護就是一種不敬,就是一種侮辱。一個無能的,在這種年紀還沒有財源的人在任何國家都會受審判。

9月30日,我從所有希望的峰巔上跌落下來,把一切都完全拋棄,躲到了這裏(夏約),住在於勒·桑多以前住過的屋頂室。在我一生之中,這是第二次被完全的、出乎意料的災難弄破產。我既為前途擔心,又感到孤寂難熬。這一次,我是孤身一人,落到這步孤獨的田地的。不過,我仍愉快地想,我至少整個兒留在幾顆高貴的心裏吧……可就在這種時候,您這封如此憂愁、如此沮喪的信到了。我是多麼迫不及待地抓起它的呀!待到讀完,我把它和別的信捏在一起,又是多麼地氣餒!之後,我讓自己小睡了一會。我緊盯著您最後的幾句話,就像被激流衝走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樹枝。書信具有一種決定命運的能力。它們擁有一股力量,是有益還是有害,全憑收信人的感覺。它們就是在這些感覺上愚弄我們。我希望在兩個彼此確信是朋友的人——例如我們——之間,有一種約定的標記,隻要一看信封,就知道信裏麵是洋溢著歡樂,還是充滿了歎怨。這樣,就可以選擇讀信的時刻了。

我雖然沮喪,卻沒有驚呆。我還沒喪失勇氣,比起我遭受的別的災難,被拋棄的感覺、孤寂的感覺更使我痛苦。我身上沒有半點利己主義的打算。我必須把我的思想,我的努力,我的所有感情告訴一個人。不如此,我就沒有力量。如果我不能把眾人放在我頭上的花冠獻在一個人腳下,那我就不要花冠。我向那些流逝的,一去不返的歲月作的告別,是那麼長,那麼惆悵!那些歲月既未給我百分之百的幸福,也未使我完完全全地倒楣。它們讓我生存,一邊冰冷、一邊灼熱地生存。現在,我覺得僅是由於責任的意識,我才活了下來。我一走進現在待著的屋頂室,就相信我會累得精疲力盡,死在這裏。我認為辛苦的工作我能忍受,無所事事卻受不了。一個多月來,我半夜起床,到下午六點才躺下。我強迫自己隻食用維持生存必不可少的東西,以使自己的頭腦不為消化所累。因此,我不僅感到了我無法描寫的虛弱,而且由於大腦深受生活的影響,常常混亂發暈。有時,我失去了垂直的辨別力。這是小腦的毛病。睡在床上,我覺得腦袋掉在左邊或右邊了,起床時,腦袋裏又好像壓著一個巨大的重物。現在,我明白完全的禁欲和浩繁的工作怎樣使帕斯卡老看到身邊洞開著深淵,從而使他時刻在左右各放一張椅子。

……

這是我對您的心靈發出的最後一聲抱怨。在我對您的信賴裏,有一種利己主義的東西,必須去除。我決不因為您曾加重我的憂愁,便趁您憂傷的時候,來火上澆油。我知道基督教的殉教者們死時都麵帶微笑。如果瓜蒂莫讚是個基督徒,一定會平靜地安慰他的大臣,而不會說:“而我,我又睡在玫瑰上了嗎?”?眼俗語,意為:我又生活快樂嗎?這倒是一句動聽的粗俗話,可是基督即使沒有使我們變得更好,至少使我們變得溫文爾雅了一些。

看到您閱讀一些神秘主義的著作,我很難受。相信我,讀這種書對您這樣的靈魂必然會帶來不幸。這是毒藥,是令人陶醉的麻醉品。這種書會產生不好的影響。正如有人酷好揮霍和放蕩,也有人熱愛貞潔。如果您不是丈夫的妻子、孩子的母親、一些人的朋友和親戚,我也不會勸您放棄這種習慣,因為要是那樣,您隻要樂意,完全可以進一家修道院,不會傷害任何人,盡管您在修道院裏很快就會死。請相信我的話,您生活在荒原之中,處境荒涼,孤孤獨獨,讀這種書是非常有害的。友誼的權利太微小,以致我的話您不會聽。不過還是讓我就此向您發一聲卑微的請求,不要再讀這類書了,我讀過它們,我了解它們的危害。

我盡心竭力,不折不扣地按您的叮囑,滿足您的意願,不過這是在您的智慧允許您預計到的情況下。我不是拜倫,不過就我所知,我的朋友博爾熱也不是托馬斯·莫爾,而且他具有狗一樣的忠誠。我能拿來與這種忠誠相比的,隻有您在巴黎的奴隸對您的忠心。

好吧,再見吧。現在天亮了,燭光漸漸變得黯淡。從三點鍾起,我就給您一行一行地寫,希望您在字裏行間,聽到一種真誠的、深切的、如天空一樣無邊的感情的呐喊。這種感情遠在人們一時間的庸俗和惱怒之上,人們不可能認為它會改變,因為低劣的感覺歇宿在社會底層的某個角落,天使的腳從來不去觸及它。如果智慧不把某種美妙東西置放在任何物質的和凡間的東西都不可達到的高岩上麵,那它還有什麼用處?

信筆寫下去,會扯得太遠。校樣在等著我看。必須深入我文筆的奧吉亞斯牛圈,掃除錯誤。我的生活從此隻呈現工作的單調,即使有變化,也是工作本身來將它改變。我就像對瑪麗——黛萊絲皇後談他的灰馬和黑馬的那位奧地利老上校:一會兒騎這一匹,一會兒騎那一匹;六個鍾頭看《盧吉埃利家秘事》,六個鍾頭看《被人詛咒的孩子》,六個鍾頭看《老姑娘》。隔一陣子,我就站起身,去注視我的窗戶俯臨的房屋之海;從軍事學校一直到禦座城門,從先賢祠一直到星形廣場的凱旋門。吸過新鮮空氣後,我又重新投入工作。我在三樓的套間還沒有弄好,因此我在屋頂室工作。在這裏,我就像偶爾吃到黑麵包的公爵夫人一樣高興。在巴黎,再沒有這樣漂亮的屋頂室了。它刷得雪白,窗明幾淨,陳設雅致,一如二八芳齡的風流女子。我辟出了一間臥房,以便在生病時休息,因為在下麵,我是睡在一條走廊裏的;床占了兩尺寬,隻留下了過路的地方。我的醫生向我肯定,這並不會有損健康,可我不相信。我需要大量的新鮮空氣。因此我渴望我的大客廳。過幾天,我就會住進去。我的套間費了八百法郎的租金,但我將擺脫國民自衛隊,擺脫我生活中的這場惡夢。我仍被警方和參謀部追捕,要坐八天牢獄,隻不過,我從此足不出戶,他們抓不著我。我在這裏的套間是以化名租的。我將公開地在一家帶家具的旅館開一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