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逸知道自己的回答,將成為重要的籌碼。
白若雪下手之前,必須考慮該怎麼對付他才合適,但他這次出麵,不僅僅為了自己的弟弟,還為了弟媳,曾經傾心於他,卻遭他辜負的林秋豔。
「不代表黑鷹門的大少爺,也不代表芳草堂的下任當家,更不代表華蓮寺的修行者,僅僅是黑厲的兄長,林秋豔的大伯。」
黑逸輕描淡寫的回道,引得白若雪再次訕笑。
「除卻這些名頭,你還有什麼本事?傳說你一身武藝已至巔峰,卻因強求突破而走火入魔……」白若雪一頓,眼中閃過爭強鬥勝的光芒。「這可真有趣,今晚就請黑家大少賜教!」
他話一說完,身後不遠處便有十二道身影飛升而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黑逸圍攏而去。
「慢著!」飛羽慌亂的摸著樹幹,走到黑逸身後。
夜深人靜的,搗亂的人都上門大吵大鬧了,怎麼黑鷹門的護院們仍默不作聲,一個個都裝死去了嗎?
飛羽拉住黑逸的衣袖,舍不得讓他一個對陣十三人,她的出現也打亂了本來一觸即發的緊迫氣氛,十二道身影猛地後退,赫然是曾經敗於黑逸之手的雪城十二使。
「妳找個地方躲,乖。」黑逸低頭,見飛羽眼底滿室對他的關切,心中暖意漸增。
飛羽搖頭,瞪著轉眼間已悉數佇立在圍牆上的眾多身影,不悅道:「時候不早啦,你們三更半夜來鬧,存心不讓人休息啊,趕緊回去,明天早點來吧?」
一番教訓命令兼備的話語,被個毫無威脅的嬌弱小美人說出來,這情景說有多突兀就有多突兀,眾人一時啞口無言。
半晌,白若雪先回過神,看著飛羽,問黑逸:「這又是什麼東西?」
「你才是東西!」飛羽不滿的拉著黑逸:「我們回去,別理他們。」
「走得了嗎?」白若雪嗤笑,身旁的十二道身影在他的示意下,再度迅猛逼近黑逸,殺氣畢現!
飛羽恨恨咬牙,閃出黑逸的懷抱,扯開手上包袱,小嘴一張,一串串無人能懂的咒語衝口而出,從包袱內掉落的一張張紙人頓時無風自動,飛揚而去,擋在雪城十二使身前。
飛羽冷哼,她倒想看看這些江湖人又有什麼能耐?
「你說呢?」挑釁似的瞥了白若雪一眼,飛羽咬破指尖,在胸前劃下一行無形字體。
登時,細微的血珠如有意識,飛速附上雪白的紙人,就見圍繞十二使的紙人仿佛獲得了生命,將對方包圍得密不透風。
黑逸眼見她露出這手不尋常的技法,雖知修道人士所學的都異於常人,卻不免仍有幾分訝然與好奇,好奇她能做到什麼地步?
「道術?」白若雪長眉微挑,大為意外。
江湖中人,哪個不是舞刀弄劍、拳打腳踢的,就算出自佛門、道教的弟子也沒有一動手就用法術的,因而飛羽這一手,著實害人吃驚。
她見眾人詫異,心底十分得意。
重生之後,飛羽的苦悶日子,過得也有夠窩囊的,在黑鷹門受了委屈,礙於黑逸的顏麵,不能反擊。難得雪城這夥不識相的東西撞到她手裏,再不發發威,真以為她人盡可欺?
飛羽清亮的嗓音重重一喝,手指再行指令,那一張張多如繁星的紙人,在她操縱之下,奇妙變化,或成飛禽,或未走獸,活靈活現,比平常的**小了一半,但也更加輕盈迅猛,光耀奪目至極。
黑逸目不轉睛,就見置身半空的十二使者不上不下,不知被什麼東西糾纏住了,懸浮半空,周圍是一群群縮小的**,不斷攻擊他們,令得十二人手忙腳亂,無法脫身。
這是什麼道術,怎麼看起來更像騙小孩的戲法?黑逸困惑的看著玩性大氣,不亦樂乎的飛羽。
她盡情戲弄著十二使,並不傷人,隻是逗得他們灰頭土臉的,一邊警告道:「聰明的快點走啊,不然對你們不客氣了!」
突然,隻聽白若雪冷然一笑,足尖一點,越過屏障,口念咒文,旁人都不曉得他念些什麼,唯有飛羽臉色大變。
「破!」長長的咒文終結,白若雪手指對著飛羽一點。
霎時間,四周狂風大作,紙人一張張粉碎開,散落一地,十二使隨之落地,一股肉眼難見的戾氣拔地而起,直擊飛羽。
她慌亂一退,卻防範不及,眼看著巨大的衝勁襲中胸口,飛羽疼得俏臉扭曲,人往後傾,倏然掉下樹。
緊要關頭,黑逸反應及時,輕身一探,猛地將她抱了回來,才免了她一頭砸在地上的悲慘結局。
「妳沒事吧?」黑逸略微檢查,確定飛羽並無損傷,紊亂的情緒才慢慢平複了下來,眼中的淩厲冷光也迅速消退。
飛羽火冒三丈,說不出話來,想不到白若雪也懂得道術,隻是手法並不高明。若非她丟失道行,根本不會被這麼點伎倆為難住,敗得如此狼狽。
飛羽怨天怨地,怨恨的瞪向白若雪。
白若雪不為所動,神色倨傲,嘲弄道:「這麼點雕蟲小技也拿出來丟人現眼,笑死人了。」
「那你趕快去死一死啊!」飛羽怒吼,掙紮著從黑逸懷抱裏離開。
「無禮刁民!」白若雪貴為侯爵,人人敬重,出門見人不用說我爹是城主,我娘是公主,人人自然曉得他雖然不姓李,也不容小覷。
他生平還沒遇到一個像飛羽這樣,敢對他如此無禮的女子。
「你深更半夜不睡覺,跑來擾人清靜,就是有禮貌了嗎?」比道術暫時比不過,要吵架飛羽可是不甘落後。「被你這麼大吵大鬧的,體虛的老人要不要休息?年幼的孩童要不要睡覺?別的夫妻**要不要恩愛啊?啊?」
究竟是誰在大吵大鬧,被飛羽吼得風中淩亂的白若雪,眼角一陣抽搐,差點維持不住冷傲貴公子的氣勢,就要跟她一起破口大罵。
「小爺是來討債的,識相的別來討打。」忍了半天,白若雪才從齒縫之間逼出一句冷冷的警告。
「討你大頭,有憑據嗎?有就去官府伸冤,不要上門來無理取鬧!」
「你才無理取鬧!」
「你全家都無理取鬧!」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罵到怒目相向,隱隱的竟還有種火花四溢的氣味。
白若雪風度全失,手指飛羽,質問黑逸:「這瘋丫頭是何來路,黑鷹門有她說話的份?」
飛羽拉住黑逸的手不讓他回答,兀自嘲笑白若雪:「不要轉移話題,誰欠你東西你找誰去,跑來我們麵前耍什麼威風?」
黑逸一手掩麵,強忍笑意。
白若雪咬牙切齒,又問:「黑厲在哪?」
飛羽沒好氣,抬起下巴,道:「出門左拐走一條長廊靠右邊的位置,要不要畫地圖給你啊?」
這時,院中的吵鬧與混亂,終於引來了護院們的重視,隻聽一陣腳步聲逼近,黑鷹門的嘍羅總算要出麵了,就不知等他們趕到,人還在不在?
「黑家大少這是要袖手旁觀了?」白若雪辛苦的憋出一句話,看得出不想丟麵子又要出氣,對他來說有點難。
黑逸當然不會作壁上觀,任白若雪找上黑厲。他向前邁了一步,正欲表態,飛羽又拉住了他。
今晚黑逸為了她,忙了半大夜,臉色雖不見疲憊,人肯定是累的,飛羽舍不得讓黑逸再為瑣事操心。
她鄙視白若雪,像在市集裏為了討價還價而嫌棄貨物的精明婦人,數落道:「做人不要那麼自私,看你年紀不小,難道不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道理嗎?有事白天不來處理,故意拖到晚上打擾別人安寧,還好意思說我無禮,你自己和半夜不爽就哭鬧的娃娃有什麼分別?」
「飛羽……」黑逸趕緊將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兒拉到身後,人生在世不是講道理就能活得平順,尤其是遇到一些權貴人士,主動挑釁是不明智的。
「我們不用怕這家夥。」
「萬一對方記恨在心,趁我不注意,傷害你怎麼辦?」
黑逸壓低了嗓音,飛羽也小聲問:「這家夥那麼卑鄙嗎?」
「人心難測。」
「你們當我死了?」白若雪怒不可遏。習武之人,耳聰目明更勝常人,即使黑逸和飛羽交談聲幾不可聞,飄過他耳邊依然字字清晰。
飛羽好不畏怯,回道:「怎麼,你要仗勢欺人嗎?」
刁蠻的女子,白若雪不是沒遇見過,但像飛羽這麼得理不饒人的,他還是第一次遇見!
他自認是個高貴又有品位的人,不想跟個粗俗的丫頭斤斤計較,甩甩衣袖,白若雪帶走十二名手下,臨走時留下一句:「明日午時,等你們睡足吃飽了,本侯爺再帶人來訪,到時候還希望你們給個交代!」
飛羽對著白若雪的背影做鬼臉,黑逸麵露訝然之色,沒想到對方真被飛羽三言兩語打發走了。
他轉視飛羽,不知應該表揚她,還是批評她?「就這麼走了?」
「一看就是愛裝模作樣的人。」
「妳呀,都不怕得罪人?」
「這種人最討厭了,大半夜穿得白晃晃的來找茬,身上還帶了刺鼻的香料,手邊又握了一把扇子,不看夜色、場地的話,還以為他是來郊遊踏青的。」飛羽挑剔道。
她擠眉弄眼的表情又讓黑逸忍不住發笑,飛羽見他精神還好,也笑了。
「你忙了大半晚了,若再陪那個白若雪一鬧,豈不是別想休息了?」
她仰望他,眼底柔情萬縷,黑逸看得心悸。為他著想,對他體貼的女人,飛羽不是第一個,然而令他動容,感到窩心的,隻有她。
他情不自禁的將她帶到懷裏,輕撫她柔嫩的臉頰,飛羽眨了眨眼,慢慢閉上眼,等候他給予更多的愛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