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隊伍輾轉來到臨近東海的山野之地,夜裏,眾人露宿在林間。
飛羽趕了幾天路,嬌弱的身體明顯跟不上眾人的進度,不想當累贅的她隻能強忍疲憊,咬牙堅持住。
夜間的山林,禽鳴獸動並不寧靜,一行人當中隻有飛羽是女子,就算她不想搞特殊,眾人還是會給她特殊待遇。
唯一一輛馬車讓給她休息,其餘的人都圍著馬車外,靠著大樹休息。飛羽對此深感汗顏,益發覺得對不起白虎,盡管累到極點,卻為了那分愧疚,難以安眠。
夜漸深。
白若雪選了個離馬車最遠的位置休息,等到眾人熟睡,他又偷偷摸摸起身,到遠處尋了顆高大的樹木擋住身影,觀察了片刻才萬分謹慎的吹了個口哨。
過了一會兒,有道身影在樹叢間跳躍而落,最後落在白若雪身邊。
「城主。」來個恭敬行禮。
白若雪看了手下一眼,小聲問:「事情辦得怎麼樣?」
「剛收到消息,黑逸前些天潛入莊園,聽說飛羽姑娘不在,已追趕過來了,他行蹤不定,目前還查不出他追到哪兒了。」
「吩咐下去,路上見了也別動手,設法引他到別出去。」
「屬下明白,但這事若讓國師曉得?」
「白家如今我管事,你提叔叔做什麼?去吧去吧!」白若雪不耐煩的打發屬下,暗地裏安排好許多阻礙,防止黑逸追上來帶走飛羽。
這種沒頭沒腦的獨占心態,並未給隨心所欲的他帶來多大的困擾,有時候也會為了自己的孩子氣感到可笑,但他任性慣了,不會壓抑自身的喜好。
如今的他深深被飛羽吸引,更有趣好玩的人在身邊,什麼林秋豔的,他完全不顧不管。
鎮定的躺回原位,白若雪正準備睡下,不料身邊的人一個個倏然起身,白若雪驚訝望向眾人,卻見叔叔早已立在一旁,麵色森冷。
緊接著,一陣不知從何處飄來的迷霧,有意識一般朝他們逼近圍攏。
白若雪意識到情勢不對,又一陣電閃雷鳴劈頭罩下,讓他措手不及,差點被劈成灰。
「出啥事了?」飛羽跳出馬車,左右觀望,見周圍異象頻現,她心下明白多半是道術造成的,頭一轉,求證似的問白虎:「朱雀來啦?」
白虎默然不語,袍袖輕揮,幾道肉眼難辨的冷光自他袖中飛射而出,霎時間四周的迷霧散去,幾道人影在林中若隱若現。
「拿下!」白虎語調冰冷,隨他而來的部屬一聽命令立即行動,朝著林中幾道模糊身影威逼而去。
飛羽緊張極了,極目張望尋不到朱雀的身影,卻見白虎縱身一躍,人已消失不見了。
「糟糕……等等我呀!」飛羽衝著白虎消失前的位置大叫,奈何周圍早已亂成一團,她的聲音被逐漸激烈的打鬥覆蓋。
「妳回去馬車裏待著。」白若雪擔心飛羽一時衝動,做出什麼蠢事,趕緊抓住她的手。
「你叔叔肯定是去追朱雀了,周圍的煙霧異象都是幻術,沒有危害,你不用管我,去幫你叔叔抓人吧!」
白虎此行帶了三十多人,個個都是頂尖的,樹林裏幾個鬼祟人影就是神仙附體也別想逃脫,哪裏需要白若雪動手。
「不行!不行!要不,我跟妳去。」他不放心讓飛羽一個人去。
飛羽不懂白若雪為何越來越粘人,此時此刻也不容她多想,點了點頭便道:「那你帶路吧,我正愁著追不上白虎。」
白若雪:「……」
「快一點啊還傻楞著做什麼?」
白若雪沒好氣,二話不說抱起飛羽。
她嚇了一跳,但見他隨即飛身躍起,快步踏出,如履半空,抱著她飛過憧憧樹影,飛羽不禁佩服起白若雪的輕身功夫,然而心底又有道身影於腦海冉冉浮現,提醒著她,別忘了有個人也曾這麼帶著她飛躍。
那時候的她,在那人懷裏,臉是燙的,心是亂的,一刻也不想離開,即使事隔許久,再回想仍記得他的胸膛多麼令她迷戀。
黑逸……分開的這些日子,他想過她嗎?
「妳瞧,前麵有不尋常的火光。」白若雪雙目微瞠,腳步停在一棵參天大樹之上。
飛羽聽他一說,馬上回神:「靠近一點,你跳到前麵顆樹頂上去看看。」
事態可疑,白若雪不跟她唱反調,順著她的指示換了個更好的位置觀察周圍的情景,判斷出:「有人在附近布了陣勢。」
飛羽左顧右盼,確定道:「電光石火陣。」
白若雪自家鑽研的便是奇門遁甲之術,就算世間少見的陣法,他沒見過也會聽說過。「是那個內設三十三小劫,能將入陣之內困在永無止境的電擊、焚燒,以及巨石中的禁忌陣法?」
「對,你瞧那兒。」飛羽仍讓他抱著,手指不遠處的樹林中,兩個置身陣內的人。「你叔叔一身白衣,在夜裏也特別亮眼。」
「另一個人,便是朱雀?」
「電光石火陣,不好學,布置起來也十分麻煩,我所知道的人裏頭,唯一會不惜勞累布下這種陣法的,隻有朱雀。」
白若雪隨便瞟了一眼,不太關心的收回視線,再低頭一看,月光下,飛羽憂愁的臉卻像把錘子,不斷敲打他的心窩,令他難受。
「我叔叔不會有事的。」他不由得出言安慰她。
在他看來,叔叔的道術武藝都強到逆天了,找上門的對手隻是來送死的,他一點也不擔心白虎的安危。
飛羽幽幽歎氣,有口難言。
她的憂愁,沒人曉得,她也不敢說出口,心裏的秘密,慢慢轉化為對良知的煎熬,飛羽忍不住恨自己,如此心軟,將來還怎麼做大事?
可將來的事,她管不著了。她隻想阻止眼前發生的一切!
↖(^ω^)↗
林中,電閃雷鳴,暗流湧動。
飛羽決心堅定,拍了拍白若雪的手,道:「放我下來。」
白若雪心生不安,難得好脾氣的哄道:「跟著我安全,妳不要輕舉妄動,否則一旦我叔叔施法,可是敵我通殺的。」
飛羽不等他說完話就強行推開他,跳下樹,取出黃符幾個手勢幾句咒文,符紙便化為巨大的飛鳥,趕在她掉落地之前載起她順風飛向白虎。
「妳找死嗎?」白若雪生氣了,追趕著她。
飛羽忽略他在身後的叫喊,目光鎖住林中兩道身影。
白虎正費力地應付陣法內的災難,而另一個人靜靜佇立在陣法的中心,一動不動。
飛羽控製方向,朝著那人靠近,定睛一看,果然是久久不見的朱雀。
「師姐——」飛羽咬開手指,虛空畫符成門,破陣而入,來到朱雀身前。
「妳是誰?」
冷不防挨了一問,飛羽張口結舌,頂著一張重生後的臉,卻無法解釋,她改口道:「妳快走吧,白虎師兄那邊,我會設法阻攔!」
「妳是誰,別讓我問第三遍。」
麵對朱雀陰冷的臉,飛羽心急如焚,忍不住想說出真相。
「我……」掙紮了片刻,她剛要表明身份,不料一開口,呼出口氣息竟散發出淡淡白霧。
飛羽突然感到頭皮發麻,轉眼一看,四周居然飄落下不合季節的雪花。
一股寒流如滔天巨浪打壓而來,將周圍的人,樹,陣法,甚至天上的雲和月都凍結住了。
冰封三尺,白虎的絕招。
飛羽臉色立變,想起這法術能將三尺之內的一切事物凍結,雖然有效期限隻有三息,但已足夠白虎向朱雀發難。
第一口呼吸間,朱雀身影後移,火速退出陣外,手中金光閃閃似在備戰。
第二口呼吸間,白虎的身影化為虛幻,掠過飛羽身旁,直逼朱雀。
第三口呼吸間,周遭寒流逐漸退去,飛羽眼中,前方兩道縈滿殺氣的身影已然交會,猛烈的衝撞之後,雙方出手,禁術齊發!
「住手啊,停下來講講道理好不好?」飛羽欲哭無淚
她話才喊完,更不幸的事又降臨了,都說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師門兩大高手在眼前過招,引發出陣陣衝擊,差點連累到她。
這邊剛躲開激戰的餘波,那頭陣法的劫難又襲來。
飛羽狼狽的躲開天打雷劈的危害,避開烈焰焚身的痛苦,好不容易偷點空隙喘了口息,一顆顆巨石憑空砸來讓她防不勝防。
「飛羽?」趕到陣外的白若雪眼看飛羽捉襟見肘,危險臨頭,他想出手救援,奈何鞭長莫及,隻能瞪著眼睛幹著急。
不料他的話音剛落下,身後便有一陣風吹過。
白若雪眼角一瞥,隻見一道黑影越過他身側,飛速抵達飛羽身影,堪堪為她抵住了劈頭砸來的巨石。
黑逸!
白若雪震驚不已,做夢也沒想到,本應該被他設計暗害不知淪落在何處的人,此時竟堂而皇之的出現在眼前。
↖(^ω^)↗
這下躲不過了。
眼看著巨石壓來,離她近在咫尺,飛羽做好了受傷的準備。除非她一身道術回歸,否則她根本無法應付眼前的災難。
飛羽索性閉緊眼,趴在地上,當起縮頭烏龜。
誰知她等了半晌,應該降落的重擊卻遲遲不來。
飛羽納悶的睜開眼,自己還好好的不痛不癢,她按下驚疑,抬頭一看,隻見一道高大的黑影,籠罩上方,仿佛堅固的屏障,將她穩穩的保護下來。
飛羽詫異極了,眨眨眼,眼中漸漸映出了黑逸含笑的容顏。
此刻他雙手撐著巨石,仿佛傳說中的盤古在開天辟地,堅不可摧。
「總算找到妳了。」黑逸輕聲道,接著厲聲一喝,將手上巨石投擲而出。
飛羽又驚又喜,跳起身撲向黑逸,對他的思念如江水決堤一發不可收拾,忘了場地抱著他大叫。
「你怎麼來了?怎麼知道我在這?」她欣喜若狂。
白若雪在一旁看著,忽然感到心酸,沒力氣打斷那兩人親熱交談。
「先離開這。」黑逸握緊飛羽的手腕,明智決定換個地點再聽她訴衷腸。
飛羽呆了呆,望向不遠處的同門手足。
白虎與朱雀仍在鬥法,情勢對彼此都十分嚴峻,那生死相搏的情景令飛羽放不下心。
她搖搖頭,語帶愧疚告訴黑逸:「不行,我必須阻止他們。」
黑逸順著她的目光望去,一男一女上行下躥的身法詭異,圍繞在那兩人之間的流光異彩也不太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