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讀到《孩子的困惑》一文說，學校是育人的地，老師是神聖的人，怎麼能為了“使自己永遠處在有利之地”，“奉行‘利己主義’的原則”，連好壞、對錯、真假這樣的“基本的問題都弄不清楚，甚至灌輸庸俗及落後的思想意識反而理直氣壯”，讓孩子生出那麼多困惑，“誤人子弟、戕害孩子的心靈”呢？此話說的在理，絕不能。可不能的事就有人這麼做，豈不是可氣可惱？於是便有了《孩子的困惑》。
《孩子的困惑》立論的事實是什麼？就是有些學校在迎接上級檢查的時候，教學生說，“有人問有沒有作業，就說沒有，問學校考不考試，就說不考”等等。檢查後“學校的名次越靠前，老師的名望就越高，校長及老師的位子、票子、房子、車子就會越來越‘高檔’。”
這就有兩點得商量商量了。
誰也不難想象在孩子麵前撕自己的臉皮，那是怎麼個滋味兒。可是，大家都留作業，你真敢不留？大家都在考試，你真敢不考？不僅如此，還要加班加點上課，老師和小小學童一起披星戴月。多少老師休過真正的雙休日？幾家學校假期真正不補課？凡是不糊塗的人都知道如今最忙的是老師和孩子。這，連公開的秘密怕都算不上了。可上麵還要檢查並且老早就通知你。於是，學校老師得說沒補課，沒考試，沒留作業……這種幹了活不敢說不能說的事，怕是天底下也難找了。光老師這樣還不行，還得教孩子們也來說謊。平心靜氣了誰都不難想象老師那種苦澀的無奈？簡單地批評老師誤人子弟，是不是太有點煤油大王不知道揀煤碴老太婆的心酸的味兒？
再說，老師在孩子麵前撕了自己的臉皮，就有那麼多的好處麼？一次檢查抑或幾次檢查，有誰給了校長、老師多少票子、房子、車子？相反，擺在我們眼前的是：有多少校長為學校經費四處作揖？有多少老師的工資至今不能到位？教書人的家裏賊都不願去，好像不單是笑話吧？校長和老師，到末了還是校長和老師，任你“位子”再“高檔”還能高哪去？校長和老師有幾個能“永遠處於有利之地”？但是，有幾個因此就不拿活當活幹？難道這僅僅是“對上負責”，就沒有對下的負責？再說，先砸了自己的飯碗而真格地不去“對上負責”，那一定得是“聖人”幹的事了。可是校長和老師再“神聖”也是凡人呀！凡人就要考慮自己的利益，凡人最怕喝西北風過日子。就說《孩子的困惑》一文，不是也有點隻“對上負責”嗎？要不，麵對孩子的困惑，怎麼隻知道挑學校老師的毛病，而沒有想想老師的無奈？
不錯，學校也不是聖土，老師也不是聖人。經常有人來指點指點，會讓校長、老師把事幹得更好些。隻是別忘了，校長、老師也有校長、老師的無奈。
至於孩子的困惑和老師的無奈的根子在哪裏，又該如何化解孩子的困惑和老師的無奈，隻有天知道，拙文是難以說清的了。
1994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