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老道(上)(1 / 1)

老道姓石,民間稱石老道,在蘇魯豫皖交界的十幾個縣是個傳奇人物。石老道家在石窪村。距我家村子僅三華裏,隔野相望。自小就聽得他許多故事,隻是不常見到。石老道有子有孫,但他不受家室之累,終年以賣膏藥為生,野行道宿,行蹤飄忽。

六十年代末。我剛回鄉務農時,常背糞權子四野撿糞,順便去外村找人下棋。周圍幾十裏,哪村有高手,我都知道的,他們也知道我。我那時迷戀象棋,本村已無敵手,就到處找棋友。大家混得熟了,有時去對方家中,有時相約某一日去某村某棵大樹底下相聚,幾乎每人都背個糞權子。見了麵把糞權子往旁邊一放,脫一隻鞋墊腚底下,樹底下鋪一盤棋,坐下就殺。其間有一位叫石樹俊的人,就是石老道的兒子。他年歲比我長得多,大家稱他老石,也叫他臭棋。叫他臭棋是開玩笑,其實他棋道不錯,在全縣也有些名氣的。老石善用馬,且偏愛馬,馬跳八方,神出鬼沒。中局兌子,他寧願舍車不願丟馬。知底的人常在一開局就炮敲掉他的雙馬,就敲掉了他三分精神。老石好客,三五棋友常去他家下棋,有時下一夜,半夜吃一碗麵條,到天色微明時散場,各自背起糞權子踏霜而歸。這時路上正是拾糞的好時候。奇怪的是,我去老石家多次,一次也沒見過石老道。問老石,他也說不知去了哪裏。但在荒野裏有時卻會不期而遇,見他背一褡褳,正從前頭晨霧裏蹣跚走來,拐上一條大道又飄然而去。你永遠都弄不清他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

據說石老道的膏藥有神效。他的膏藥種類很多,跌打損傷、關節岡濕,還有婦女病什麼的都能治。最出名的是白雞膏,專治骨折。這種白雞膏是用多種藥料配成的,見過的人說,先取一隻白公雞,要雄健的,不放血,活拔毛。拔淨以後開膛掏出五髒,要快,而且不用刀子。這時候公雞仍是活的,拍一下,叫一聲:“喔!”然後按在幹淨的石臼窩裏,連同骨頭一起,用石杵搗成肉泥。取出來,再摻放十幾味中藥,用香油熬煉。中藥有虎骨、元寸、大海馬、乳香、兒茶、當歸、血力花、川芎、紅藤、荊芥等。據說除此以外,石老道還要摻放一味藥,是秘而不宣、從不告訴人的,人們傳為“絕藥”。離開這味藥,便效力大減,也就不是石老道的膏藥了。

1993年8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