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成美先生幾十年執著追求,主攻大寫意花鳥,可以說選擇了一條艱險的路,也是一條正確的路。說這條路艱險,是因為寫意如畫魂,不是那麼好寫的;說它正確,是因為搞不好寫意,就很難真正進入藝術的殿堂。
尤其在中國。
所謂寫意,就是追求作品的整體意境和精神內涵,表現藝術家的價值取向和審美情操,不是拘泥於一葉一羽之逼真形似。我們可以把這種追求簡稱為神韻。
當然,對於神韻,是任何畫類都要著力追求的,不然就隻能是畫匠,而不能成為畫家,尤其成不了大畫家。其實,神韻也是所有中國藝術的最高境界,不論詩詞、歌賦、小說、戲曲、繪畫、音樂、雕塑,莫不如此。我們甚至可以把它延伸到建築、土木、刺繡、剪紙,甚至中醫等等行當中。這些行當既是技術,更是藝術,比如中醫的望聞問切,就是憑感覺治病,實在神奇,它和西醫顯微鏡下的解剖式操作相比,就是藝術和技術的區別。以上領域,都是以中國傳統哲學思想為發端的,東方哲學的朦朧、神秘正是寫意的源頭。
大寫意花鳥當然也需要技術手段,但對神韻的追求幾乎是它的全部。
中國寫意畫代有大家,從唐代王維的“畫中有詩,詩中有畫”、五代徐熙的“落墨法”、宋代文同興“四君子”畫風、明代林良開“院體”寫意之新格、沈周的濃墨淺色、陳淳的水墨淡彩、徐渭的奇肆狂放,到石濤、吳昌碩、齊白石,一路數來,各有絕技,其實都在追求一種神韻。如今寫意畫已是流傳最廣的畫法。
刁成美先生是我的同鄉,生於貧困,長於亂世,曾經曆很多磨難。可他酷愛藝術,自學成才,悟性很高。在他習畫的道路上,麵對的是一個個大師,一座座高峰,也是一座座寶庫,流連其中,如一位堅定的探險者,激動、敬畏、向往之心可想而知。他不懈地追求了很多年,終於進入藝術的殿堂。我不甚懂畫,但看刁成美先生大寫意花鳥,能明顯感到他在努力學習,繼承前輩的畫意。同時,又能強烈感受到他自己對大寫意花鳥的理解,用墨、用色、用水都很大膽,特別對水的運用,意外使畫麵增加了一種骨感。這是個很奇怪的感覺,但我的確感受到了。因為這種骨感,使他的大寫意花鳥脫出閑情逸致的層麵,有了更多生命的意味。這也許是因為刁成美先生來自生活的底層,有過生命的掙紮,或許是因為他來自恣肆的鄉野,來自《大風歌》的故鄉。說到《大風歌》,我忽然覺得能從他的許多畫作中感受到風!狂風、大風、和風、微風……風欲來哉,於是水墨流韻,花草和鳥蟲都鮮活起來,極富動感。同時,他的畫色彩多變,構圖飽滿,給人以揮灑自如、無拘無束之感。你能想到畫家豐富的生活積累,胸中有太多的東西想要表達抒發。但也許是他內心的東西太多,個別畫麵顯得太滿了。藝術創作是需要節製的,有舍才有得。我想,如果在作畫時,讓內心平靜一下,在畫麵上減去一些筆墨,多一點留白,是不是會更加疏朗一些?其藝術品級也會更上層樓?
門外妄語,不敢為序。
己醜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