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假出差之後,我回到閣樓,除了把自己放倒在床上,就是抽煙,腦子裏一會張鬧一會陸小燕,但大部分時間是空白,就像一張白紙。我想累了,懶得想了,便裁了兩張小紙片,分別寫上“張鬧”和“陸小燕”,分別把紙片揉成疙瘩,在手掌裏搖了一陣,扔到床上,希望把自己的老婆交給天老爺來選擇。正祈禱著,小燕氣呼呼地跑進來:“曾廣賢,你都找到工作了,幹嗎不告訴我?害得我還花錢買酒幫你找何園長。”
“一報到就出差了,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這麼好的差事,是誰幫你找的?”
“是……是於百家幫找的,”話一出口,我就知道錯了,立即拍了拍嘴巴,糾正,“不、不是,是我自己找的。”明知道小燕去過張鬧的瓷磚店,我卻還要說是“於百家幫找的”,想不到我曾廣賢連撒謊都不及格。
小燕冷笑:“你把我當傻瓜了。”
“怕你生氣,沒敢提張鬧。”
“白癡都會生氣!我等你等了五年,憑什麼讓她來打砸搶?她要是真愛你,當初為什麼不到杯山去跟你培養感情?憑什麼等我把感情培養了,讓她來摘果子?你以為這五年我容易嗎?我把所有的休息時間都給了你們曾家,多少人罵我蠢,罵我傻,罵我神經病……”
小燕說得淚光一閃一閃的。我抓起她的手,像在杯山那樣輕輕地撫摸:“假如我曾廣賢不跟你小燕結婚,那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戳我的脊梁骨,可是……我不光欠了你五年,也欠張鬧一個晚上。小燕,不是我的良心喂狗了,也不是我撿了芝麻丟掉西瓜,而是要還張鬧的債。十年前我在她臉上抹了鍋灰,現在就得把她洗幹淨,我總得為那個晚上負點責任吧。”
“那我的責任,誰來負?”
“所以,我隻能聽天由命,看看我摸起來的字條是誰?”
小燕看著席子上的那兩個小紙疙瘩,胸口的起伏明顯加大了。她說:“我就不相信天老爺沒長眼睛。”
“如果你沒意見,那我就摸了。”
她屏住呼吸,靜靜地看著。我把伸出去的手縮回來:“不管摸到誰,你都別怪我好嗎?這可是天意哦。”
小燕沒吭聲,也沒有阻攔,而是抱了僥幸的心理。我閉上眼睛,摸起其中一個紙疙瘩,慢慢地打開,就像是一層一層地脫衣服,脫到最後一層,“張鬧”從紙團裏跳出來。我把字條遞給小燕,小燕揚手打掉,淚水滑到臉上:“姓曾的,算我瞎眼了,我就不相信還有比我對你更好的女人,不相信那個破鞋會比我有良心。”
我大聲地:“那剛才你為什麼不阻止我?為什麼不把字條一巴掌掃掉?你完全可以不讓我摸字條。”
後來趙山河告訴我,小燕把這兩張字條叭地拍到餐桌上,嚇得我爸的身子一顫。小燕說:“爸,曾廣賢不要我了。”我爸的臉立即慘白起來:“我就知道他靠不住,小時候也這個樣,喜歡做叛徒。”
“我又不是爛鞋子,又不是破衣服,他怎麼說扔就扔……”小燕放開嗓門哭了起來,“爸,你得給我主持正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