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2 / 2)

我聽到他們說“喝醉了,喝醉了”,就再也不清醒了。我是怎麼搖搖晃晃地出門,怎麼騎上單車,一概都不記得了。第二天早晨睜開眼睛,我發現自己躺在張鬧房間的地板上,手裏還捏著門鑰匙,嚇得馬上坐了起來。地板是幹淨的,所有的用具也都擺得整齊,梳妝台上放著一瓶鮮花,茶杯沒有蓋上,裏麵裝著半杯水,牆壁上的日曆翻到十三日,一切跡象表明,張鬧剛剛離去,但是,幾個月前我踩踏過的床鋪和蚊帳還是原來的樣子。我把蚊帳掛起來,蚊帳上的腳印好像是在向誰示威,看上去相當囂張。我用力拍打,那些腳印沒拍掉,倒是拍起了一團團灰塵。我隻好把蚊帳拆下來,拿到樓下的水池邊去清洗,然後把它晾在門前的走廊上。在即將離開之前,我疊好了床上的被子,在花瓶下壓了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

希望能和你談一談。

當時我想中國和日本都能坐到一張談判桌上,為什麼我和張鬧就不能?

想不到小池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門口,她敲了敲門,我趕緊走出去,把門關上。她說:“你知道於百家和張鬧在什麼地方嗎?”我搖搖頭。她說:“我知道他們在哪裏。”也不問我同不同意,她拉上我就走。我怕她精神不正常,認真地看了幾眼,她的頭發梳得順暢,皮夾克的拉鏈鎖到了脖子,下身的牛仔褲幹淨、整齊,看上去確實像個畫家。

我們打的來到歸江飯店,在上電梯的時候,她告訴我:“於百家和張鬧天天都在這裏約會,死不改悔,今天我們來一次四方會談,搞清楚到底誰跟誰過一輩子?”這也正是我當時的想法,就氣衝衝地跟她來到七〇三號門前。她咚咚地拍門,裏麵傳來女人的尖叫和忙亂的聲音。她又拍了幾下,門終於裂開一道縫,縫裏伸出一隻巴掌,狠狠地摔在她臉上。她的身子一晃,險些跌倒。我衝上去,大聲質問:“你幹嗎打人?”那個中年男人抓住我的胸口,照著我的右臉來了一拳,用廣東口音說:“你侵犯了我的隱私,你知不知道?這個瘋女人昨天來了一次,今天還來,把我的女朋友都快嚇成她了,你知不知道?”

小池縮著脖子站在走廊上發抖。直到這時,我才知道她的腦子還沒有正常,我對著門裏說了一聲“對不起”,拉著小池朝樓梯口走去。她說:“奇怪了,他們怎麼不在這裏?原來他們是在這裏的,今天怎麼換地方了?”我終於想起來了,張鬧和於百家被公安抓獲的那一次就是這個房間,兩年都過去了,小池還以為他們在裏麵。這事剛才我為什麼沒想起呢?我要是提前幾分鍾想起這個房間,就不會讓她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