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張鬧真的到了我們的新家,她跟趙山河點了點頭,推門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爸,就坐在我的臥室裏,不停地玩弄一隻鍍金的打火機。她的拇指向上一撬,打火機的蓋子乓地彈開,帶出一串好聽的鋼聲,等鋼聲慢慢消失,她的拇指一壓,打火機的蓋子嗒地關上。她的拇指不停地撬,不停地壓,打火機不停地“乓嗒乓嗒”。這時,我才發現在她那根應該戴丈夫戒指的手指上,已經有了一顆粗大的戒指,金黃金黃的,起碼有電燈線那麼粗。我伏在床上寫保證書,內容是隻要她願意跟我過一輩子,那鐵馬東路37號的倉庫就有一半是她的。寫完,我在上麵按了一個鮮紅的手印,遞給她。她接過去:“你爸都病成這樣了,你還舍得把倉庫分給我,真不容易呀!”
“小池都瘋了,小燕都快當媽了,我折騰去折騰來,都長白頭發了,倉庫算老幾呀?找個老婆過日子才是最重要的,”我脫光衣褲,赤條條地鑽進被子,“你還等什麼?我就不相信我們弄出來的孩子不比他們的漂亮。”
她從手提包裏掏出一支細長的進口香煙,叼上,點燃,輕輕地吸輕輕地吐,手裏仍然玩著那隻打火機,好像在故意考驗我的耐心。我想二十年都熬過來了,千萬不要在這幾分鍾丟麵子,便放慢心跳的速度。煙頭一點點地往她嘴邊燃去,燃了半截,煙灰也沒掉下來。是不是她難為情了?我叭地關掉電燈,臥室裏隻亮著她嘴邊那顆煙頭,越燒越紅,越燒速度越快,等到煙頭熄滅了,我也沒聽到她脫衣服的聲音,倒是打火機又“乓嗒乓嗒”地響了起來。難道她來例假了嗎?我又幫她找了一個不上床的理由。
“知道這打火機多少錢嗎?”漆黑的屋子裏響起她的聲音。
“恐怕得五十來塊。”
“五十塊?哼,再加二十倍差不多。”
“不可能吧?一隻打火機竟然比我十個月的工資還高?”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這個手提包還兩千塊呢,托人從香港帶過來的。”
“這麼說你發大財啦?”
“談不上發大財,但這兩年生活的檔次就像朱建華跳高,上去了再也下不來,所以,你就是把倉庫分了一半給我,我也下不了決心……到現在我才明白,人活著不僅僅是為了錢,還得講點水平質量。”
我打開燈,像看假鈔一樣看著她,一個千方百計騙我上床的人,一個口口聲聲要分到倉庫才願意離婚的人,怎麼突然變高雅了,講檔次了?還沒等我的腦子轉過彎來,她已經點燃那張保證書,丟在地板上,火苗撲閃幾下,保證書變成了一撮灰燼。
“分你的倉庫,我的心沒這麼黑,隻要拿十萬塊錢給我,你想什麼時候離婚,我就跟你什麼時候離,這樣,誰也不欠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