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2 / 3)

不知道邵梧州會有多難過,不知道會有誰去安慰他。

在他臉色煞白準備轉身的一瞬間,我拉住他的手,喃喃地說:“我講話一向都是這樣不客氣,你別介意。”

邵梧州擔憂地看著我,臉色又是那樣委屈和無辜:“你不生氣就好。”

我故作輕鬆地拍拍他的胳膊,大大咧咧地說:“我不生氣了,其實有人喜歡自己也是件好事,對嗎?何必要傷害一個喜歡自己的人呢?”

邵梧州緊抿的唇角漾開了一個純淨的笑容:“我就是喜歡你這樣,總能樂觀地看問題。”

我被他的笑容吸引住了,總覺得他是隱藏在煩囂塵世中最幹淨、最善良的精靈。剛才他說的話、做的事不過是他最直接的表達方式,被一個精靈愛慕、親吻是一種榮幸,我真的沒必要生氣。

“聶聶,其實從你第一次拉著我的手在學校裏大搖大擺地走,我就覺得你是我命裏注定的女孩……”

邵梧州的聲音輕柔動聽,像精靈在吟唱,我卻不好意思聽下去了,趕緊打斷他:“你別再說了,我怕今晚睡不著覺。”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眼角眉梢都綴著難以言喻的喜悅。

我深吸一口氣,吸入滿滿一胸腔的花香。

月色微黃,螢火閃亮,還有少年星一樣的眼眸襯托著這個不尋常的夜晚。

喜歡一個人,被一個人喜歡,都應該是幸福的,所以淚水很多餘,我隻需要一顆寬容的心就好。

剛剛入冬,我穿上了紅黑格子的羊毛大衣,圍了條英倫風的圍巾,腳下蹬著一雙最新款的高筒皮靴。爸爸每次從歐洲回來都會給我買皮靴,他總說那裏的靴子最保暖,下再大的雪也不怕凍。其實國內沒有那麼冷,隻是爸爸不了解,他很少在國內陪著我過冬。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與費東藍形同陌路了。

天那麼冷,他的臉也那麼冷。起先我看見他會漫不經心地打聲招呼,他衝我點點頭,漸漸地連招呼也沒了,他也就像從前一樣習慣性地無視我。

無論我穿多麼漂亮、多麼醒目的衣服,在他麵前始終找不到存在感。

我托著腮幫子看著窗外發呆的時候,邵梧州溫柔地提醒我今天要交什麼作業,我就趕緊抄幾下交上去,在那個時候才能碰上費東藍若即若離的眼神。因為我們倆總是最後交上作業的,就如很久以前我們倆總是最後走下校車的。

想起來,似乎有一陣子沒看見他坐校車了。

每天我都和邵梧州結伴同行,經過盛園福利院的時候,校車不再停下,隻會很快地呼嘯而過。

傍晚時分,夕陽緩緩落下。寒冷的風掠過臉頰,吹亂了我的劉海。

我上校車之後掏出小鏡子來梳了梳頭發,忽然從鏡子裏看見費東藍的身影。急忙轉頭看車窗外,隻見他騎著一輛很舊的自行車沿著學校外麵的馬路朝相反的方向去。原來他每天放學之後都不回福利院,那他去了哪裏?

情急之下,我一句話沒來得及說就撇下邵梧州跳下了校車,果斷地攔下一輛出租車朝費東藍走的方向追過去。放學下班的高峰,馬路上車流洶湧,但是紛紜塵世中我總能一眼就發現費東藍。

他騎車騎得很快,校服被風充得鼓鼓的,頭發亂揚。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生怕一眨眼就把他弄丟了。

車子跟著他經過整整一條大街,拐了個彎,進入另一個街區。

這條路上車不多,都是剛剛放學的學生勾肩搭背地走在一起。他的目的趨於明顯了,我想我知道他來這裏做什麼了,一定是找他那個藍色女孩。

前麵不遠處就是一座寬敞的校門,這是一所普通中學,聽說校風不太好,升學率不高。

我下了車,躲在校門外一家報刊亭後邊偷看正在校門外等人的費東藍。

路燈一盞一盞地亮了,自行車、滑板從街上飛馳而過,還有互相打鬧玩笑的女生、吹著口哨的少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衣服太醒目,路過的人總會有意無意地朝我看過來,就像看一個外來的入侵者一樣不懷好意。

我顧不得其他,隻管躲著費東藍,小心翼翼地觀察他。

果然,我證實了心中的猜想。

借著校門口的燈看得很清楚,一個纖弱的身影如輕盈的蝴蝶般朝費東藍飛奔而去。那女生單薄得如一片紙,穿著藍白格子的棉外套和長過膝蓋的裙子,長長的頭發編成了兩條麻花辮,乖巧地垂在胸前。

原來他喜歡的是這樣的女生,清純、淡雅,溫柔、嬌弱。我好像哪裏都比不過她。

她很熟稔地坐上了費東藍的自行車後座,自然而然地用胳膊攬住他的腰。她從看見他的那一刻起就在笑,他們說著話,慢慢悠悠地從我麵前駛過。

費東藍的臉被飛揚的頭發遮住了,所以他沒看見我。即便他看見我了,也可以當成沒看見。

但是那個女孩真的看見我了。她側身坐著,正好與我打了個照麵。不知為什麼,她溫柔的笑容頃刻間僵住了,神情就好像看見了很可怕的事物一樣驚駭。

我轉身朝報刊亭的玻璃上照了照,我難道很像鬼嗎?竟然將費東藍的小女孩嚇成那樣子。

等我再回頭看他們的時候,自行車已經湮沒在人海中了。

天色已晚,我怔怔地望著他們遠去的方向,很想流淚。在沒有得到確認以前,我還可以逃避,假裝一切都沒發生,以為自己根本沒有喜歡上費東藍。可是我偏偏不甘心,親眼看見了這樣的現實以後,才發覺心裏真的真的很難受。

這次,我是真的失戀了吧!

其實也不算失戀,從開始到現在,都是我在關注他、糾纏他,在跆拳道館豁出去拿自己跟他賭一把,結果仍然賭輸了。他那麼毫不留情地將我摔在地板上,是想叫我死心。

所以他沒有戀過我,我也沒有失戀,一切都隻是我妄自的幻想而已。

11月的風帶著很厚重的涼意,聽說11月是屬於天蠍座的。

我不像別的女生整日研究星座,不過是發現最近給邵梧州送禮物的女生特別多,留心問了問才知道過幾天是邵梧州的生日。

原來他是天蠍座的,我百無聊賴地借了本星座書看,發覺邵梧州純良的外表下原來有一顆“毒蠍”的心。

教室裏開了暖氣,窗玻璃上蒙了層水汽,模糊了窗外麵的景色。

我捧著星座書打瞌睡的時候,黃子雯很客氣地把我拍醒了,問我:“聶聶,你和邵梧州關係這麼好,知道他會喜歡什麼禮物嗎?”

“啊?不知道啊。”

黃子雯顯然很失望,斜眼望著後排座上的佘菲菲:“她出手太狠了,居然打算送Swatch的手表。”

我認真回憶了一下,很篤定地說:“邵梧州平時不戴手表。”

“是嗎?”黃子雯露出了笑容,低頭看著課本,眼神卻出賣了她: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課本上。

我趴在星座書上想,天蠍座的人絕不會這麼膚淺,不是什麼昂貴的禮物就能收買的。

手機在大衣口袋裏震動,我摸出來一看,是邵梧州發的信息。

他就坐在我斜後方,有什麼事需要發信息?我忍不住回頭看,隻看見他微紅著臉衝我笑。我低頭打開信息看,他發了一句話:“周末注意查收快遞。”

明天就是周末了,這麼神秘?我飛快地回:“明天很特殊?”

“光棍節啊,送了你一份光棍節禮物。”

“那我也應該回禮咯?你想要什麼?光棍節和生日禮物一起送給你。”

“明天晚上班裏組織光棍節活動,你陪我去算是回禮。”

看吧,天蠍座就是這樣狡猾的。我回頭瞟了他一眼,笑嘻嘻地回了一條:“看來你這幾天收禮物收到手軟了,都不需要物質安慰了。”

“嗨,跟誰發信息笑得跟朵花兒似的?”頭頂上突然傳來佘菲菲張揚的聲音,我嚇得手一縮,趕緊把手機扔進口袋裏。

看見我這麼心虛的樣子,佘菲菲用更加誇張的語調大喊:“喂!你是不是在談戀愛啊?”

我不甘示弱地站起來:“胡說,我在跟朋友聊天。”

“異性朋友吧?”佘菲菲狡黠地眨眼睛,用胳膊搭上我的肩,“明天光棍節,如果有男朋友就不能參加活動哦!”

“我當然要去了!”我推開她,逃似的跑出教室,末了衝她揮揮手,“WC!”

可是我的WC之旅不順利,出門轉彎居然碰上了費東藍。

他和別班的體育生勾肩搭背,討論著明天光棍節的活動。

我直接撞到了他身上,胳膊就好像被撞折了一樣劇痛。我齜牙咧嘴靠在牆邊,暗歎自己真是不走運。

“塗聶聶,是不是要過光棍節了,所以特別激動啊?”那個體育生開玩笑地問,費東藍臉上卻是一副我欠了他錢的表情。

我嗤笑一聲,不屑一顧地說:“是啊,不過某些有家屬的人就不能參加活動了,真可惜。”

“誰不能去?”

我別有所指地掃了費東藍一眼:“看來做兄弟做得不厚道嘛,連女朋友都沒介紹給人家認識。”

“嘿!東藍,你這就不對了,真有女朋友?”

“沒有,你聽她瞎說。”

走廊裏一個男生聽見了也湊了上來,大聲驚呼:“真的假的?如果真有女朋友,就帶出來玩啊!雖然是光棍節,不過也沒關係嘛!我們可都想見一見嫂子啊!”

我握著拳頭氣呼呼地說:“喂,不是光棍不能參加聚會的!”

“塗聶聶,又不是你辦的聚會,規矩也不是你說了算。”

“是啊,哈哈哈!咦?難道你是吃東藍的醋啊?”

“別胡說,人家暗戀的是好學生邵梧州。”

那幾個人那樣大聲調侃我,費東藍還若無其事地站在旁邊看熱鬧。

我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使出渾身力氣發出一聲獅子吼:“不是暗戀,是明戀!我塗聶聶才不幹偷雞摸狗的事!”

這一嗓子喊出去,教室和走廊裏所有的談笑怒罵聲都收住了。

邵梧州從教室裏緩緩走出來,並不太驚訝地望著我。

冷風從走廊頂上的窗戶裏灌進來,我雙手絞著圍巾,不知所措地迎接四周的目光。雖然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塗聶聶,不過這一次似乎有點兒特別。黃子雯、佘菲菲她們都會怎麼看待我?我一直沒有朋友,這樣一來,原本就疏鬆的友誼完全崩散了。

邵梧州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我身邊,牽起我的手:“聶聶,這裏冷,回教室去。”

“塗聶聶,你不要臉!”一向溫柔體貼的黃子雯發出了刺耳的尖叫,像瘋子一樣衝過來揪住我盤起來的頭發,“我當你是最好的朋友,你怎麼能這樣?你說過不會喜歡他的,你說過會幫我的!”

我無奈地在黃子雯的拉扯下變得很狼狽,可我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我就這麼自然而然地成了背叛好朋友的壞女孩。

不過,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好女孩。

邵梧州拚命保護我,拉開糾纏不清的黃子雯,低柔的嗓音好似帶著威脅的語氣對黃子雯說:“如果當她是好朋友,那就不應該利用她。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麼假惺惺的女生,你真的喜歡我嗎?還是喜歡我成績好、出身好?”

黃子雯瞠目結舌,幾乎陷入絕望了:“邵梧州,我喜歡你三年了。”

邵梧州漲紅了臉,拉著我的手從人群中跑出去,朝僻靜的地方逃亡。我腳步淩亂地跟著他跑,不知道跑到了什麼地方,隻覺得身邊的風都停了,有了些暖意。

回過神來望了一圈,發現身處圖書館,這個時候圖書館沒有一個人,安靜得出奇。

我的手始終被邵梧州攥得緊緊的,在出汗。這樣的場麵讓人猝不及防,我低聲說:“你不該對黃子雯說那麼狠的話,喜歡一個人有什麼錯呢?”

邵梧州說:“狠才能斷後患,這種事最怕糾纏不清,這樣對她也好。”

是這樣嗎?費東藍對我也狠,是為了我好?

那我對邵梧州這樣曖昧不清的態度就是害他吧?

他似乎很高興,臉頰泛著運動過後的微紅,喘著氣說:“聶聶,明天我們不去聚會,我們約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