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友情(1 / 2)

她今年不過二十多歲,卻已感到人生已已,抑鬱難言。或許是因為命運,上天並沒有恩賜給她那種幸福,讓她在青春如玉的年紀享受快樂,陽光,及與年齡相符的嬌縱與輕浮。卻過早的賦予了她責任與義務。人都說這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將苦其心誌,勞其筋骨,增益其所不能,這句話,芳晴記下了,卻要過了很多年,才能明白,那不過是凡人的斷腸液腐骨藥。在一個人的人生裏,最最接近於圓滿的幸福,是能在每個年齡段享受到與其年紀相符的生活。恰如春夏秋冬,人生四季。飛揚與沉澱,是一種福份。卻不是人人都能擁有。在更多的時候,普通人所能上演的,也不過隻是“如花”的戲份。

芳晴恍惚的記得那是個容貌奇醜向男人刻意求歡的女人。都隻是謀生而已,但女人之勝,不在於容貌,卻在於她身後的男人。即使醜陋如“如花”,也要狠心下意,放手一搏。成功的例子不是沒有,無鹽嫫母,若真嫁的是粗鄙村夫,哪能在曆史上威名赫赫,權充做小女子釣金龜追名婿的偶像。當然,這是芳晴無聊時的閑想,她自個兒覺得很妙,也願意和人分享。當然不是和父母,自從那一夜一家三口相對而泣之後,事情就有了微妙的變化。李明彩與萬樹德仿佛比剛來的時候,腰板更足語氣更順。這樣的表情落在芳晴眼裏,令她不由自主既慚愧又警惕。這後一種情感在兩三天內左右了她的情緒,然後便隨著時間的推移一點點淡下來。轉眼間萬樹德與李明彩已來了近半月,他們一家子說說笑笑,頗有點從前的風韻,談論最多的當然是裝修,因為就要交房了。

這件事她還沒有告訴宜敏。她是想說的,卻不知該如何張口。就象是煙花過後的黑夜,在這世上,她需要有一個人能讀懂所有繁星背後的淒涼。象一個黑洞,宇宙,人生,是一個被漸次消耗的過程。她掙紮著想要爬出來,卻又恥於和人說起細節。唯有將秘密深深的掩埋在心裏,似心上的一根羽毛,時時作癢,讓芳晴幾乎以為她這樣的做法就是對友情的不忠了。要知道宜敏是多麼好的人哪,在經曆了最初的幾天不適之後,孫宜敏笑顏重開,展開雙臂歡迎芳晴的到來。

她們倆時時在一起,同起同坐。若不是地方淺窄,芳晴真想住在這裏。藍底白花的窗簾,在明媚的陽光下有一種動人的無所拘束的神韻,象一個人的內心,自由的隻是秉承自己。原來她要的就是這個,芳晴笑起來,從身後摟住宜敏的腰,輕輕的喚了一聲:“娘子。”宜敏正在洗手作羹湯,被芳晴這一鬧,差點連湯帶人一齊摔下去。“還鬧還鬧。”宜敏回嗔道。她們倆索性不做了,和芳晴一齊,去見小萬這些年結交下來的鐵姐妹。

“這是李珠,這是蘇楷。”李珠的公司正在招人,芳晴便因勢趁利將宜敏安插在李珠身邊。李珠嬌俏時髦的樣子和宜敏的安靜沉穩恰成反比。芳晴活潑的笑出來,說:“哈,我們四人剛好一桌麻將。”

這是在酒吧,當然她們是不會玩那麼嗆俗的遊戲的。也不過就是各自手持一杯,閑聊罷了。宜敏老實,沒看懂芳晴的示意就把支教的事兒說了出來。“支教。”李珠一聲尖叫,眼睛睜得老大。芳晴唯恐李珠尖酸刻薄的性兒會傷到宜敏,立刻挺身護在前麵笑說:“要死了,這麼大聲,也不怕逗來帥哥。”

果然有人循聲而來,除卻宜敏,在座的都也認得。宜敏聽見芳晴對著眼前這個衣履整潔高雅的男人熟絡的喊了一聲“大哥。”李浩勤聽得眼也笑彎了,樂嗬嗬躬下身子對芳晴講:“怎麼瘦了。”若在平常,芳晴一定不停的對牢他訴苦。但有宜敏在,萬芳晴眼一亮,象小孩子獻寶似的將宜敏捧出來,對李浩勤介紹道:“我的好朋友。”

“支教的那個?”

“嗯。”

想是在山溝裏難得見到這麼多人,宜敏羞得臉都紅了,隻會胡亂的點頭應聲,而後便不發一語,乖乖的,似一個小孩子,聽他們一行諸人調笑。李浩勤有朋友在包房,略講一講便走開掉。芳晴跟在他身後送出,偷眼覷望,結婚年餘的他如今在衣飾上講究到一絲不苟,那是有錢有閑的女人才能擁有的專利。芳晴心一酸,差點沒收住腳步。李浩勤目光炯炯的望向她,問:“工作最近還順手嗎?”有他介紹提點,還有什麼不順。芳晴輕輕的嗯了一聲,然後聽他對自己說:“你這個朋友,”李浩勤略一沉吟,朗聲道:“你向她學一學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