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學藝(2 / 2)

“宜敏,要現實一點。”

見小孫低低的應了一聲,露出深深受教的表情,芳晴不由得心中一慟。當年倒沒有人肯對她說這些呢,無論如何,她都得自己爬自己摸,自己跌倒自己站立。就象現在,她分明已無力去均衡所謂愛情,友誼與現實之間的比例與份量,卻仍然為了不失落任何一杯羹而坐在這裏。在這裏,竟分不清為什麼要在這裏。或許她早就應該與宜敏一刀兩斷,以免於將來處於兩難。遲早有一日,應是終有一日,她在宜敏與楊誌之間串演的角色會被曝光,屆時何以自處?不知怎麼,她隱約的覺得畏懼。那不是源於道德的約束,更不是因為良心的譴責。就象是小時候被人發現在牆上亂塗“XX是壞人”而衍生的愧悔:幼稚,無聊。竟不會用更成熟得體的舉動去表達自己內心的情感與願望。這是她人生中被缺授的一課。母親。芳晴在心裏哀哀的喊,她這才恍然想起,為著生存,為著父母口中的一套房子,她已經很久沒有與他們聯絡,也不願意與他們聯絡了。除非功成名就,除非有足夠的金錢可以保障一切感情不會受到世俗的傷害。芳晴在枕上輾轉,她與宜敏在客廳搭地鋪,天熱,汗水一滴滴沁在涼席上。席子顯然是舊的,讓芳晴心裏有異樣的灼熱。

“那個日本,到底是什麼人呢?”芳晴艱難的問。

宜敏爽落的開口說:“一個客戶,我用他來哄人的。”

芳晴一驚,倒把半邊身子從席上撐起來:“哄誰啊?”

“想嫁的人。”宜敏聲音平平的應道,她雙手合十,規規矩矩放在胸前,象一個懺悔的姿勢。可要做的事,在說的話,沒半分悔意羞慚。“那人有女朋友的,可怎麼辦,總得搏一搏。”

“你倒真膽大。”

宜敏的眼睛一下子睜開,清清泠泠的與她的聲音一般玲瓏圓轉:“芳晴,我們沒有時間了。我們想做的事,前人皆已做過。我們想達成的願望,也正是後人心中的目標。正所謂前有虎狼後有追兵,以這個年齡夾在中間的,卻又不止我們一兩個。一個位置你若不占上去,自有人拚了命的去撲。稍有差池,錯的便不止一點半步,而是數年半生。芳晴,”宜敏把頭側向她,象個孩子似的撲在芳晴胸前。宜敏的聲音小而又小,嗚咽著似一種膽怯的哭腔:“不管男人怎麼樣,我們總歸是我們。”這最末的七個字詭異的在夜空中的遊蕩,芳晴似聞非聞,隻是伸了手去理宜敏發上的絨毛,這樣細又這樣軟,象一個人的心腸,總在不經意間撩擺動蕩。

“明天我要去相親。公司組織的,大把金龜呢。”宜敏說。

“好啊,給我,喔,是我們也找一個。”芳晴抬頭看見蘇楷搖搖晃晃的走過來。醒了?她諷刺的想,其實一直都是清楚的,隻看在什麼時候出手吧。有道是三個女人一台戲,長夜漫漫,她們究何是金龜及相應的縛龜方式做了詳細的研究及論證。意見不一,各有花頭。芳晴話最少,於是站出來做了結案陳詞:“明天是周日,我和小蘇都在開心樂園裏等,宜敏就負責摣些活物過來。正所謂蛇有蛇路,鼠有鼠招,各人看各人的本事吧。”她說是樣說,其實心裏如何肯去,沒的辱沒了自己的身份。萬芳晴輕輕咬著唇齒,坐在席上,看宜敏與蘇楷嘻鬧。心中的悲憫讓她眼裏的淚慢慢滑下來,芳晴拉了她倆的手說:“不管男人怎麼們,我們總歸是我們。”

當她們這樣說的時候,都希望別人能比自己對這句話更認真。所以總是在說過之後,小心的覷著對方臉上的神氣。都不再是孩子了,還有什麼妝彩不能隨手扮成。芳晴蘇楷和宜敏在這黎明前的光輝裏相互搭了手哭成一片,就象是秋日荒野上盛放的野火,在燃過之後,反而有了更深的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