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躍進怕再問下去自己那點英語難以招架,忙雙手抱頭裝頭疼的樣子,目的是回避警察的提問。
就在這個時候,鄭躍進所在Yellow出租車公司的主管趕到了現場,警察沒再追問。
隻見五六個警察從前臉車窗破碎的玻璃洞中,小心地把那個足有300磅的男人抬了出來。他看上去有40多歲的年紀,他的頭臉、上半身全是血,那麼多人抬他一點反應都沒有,看樣子不死也得傻。
這期間兩個警察問路上的行人,隻見行人用手比畫著講那個男人跑著往出租車上撞,看情形行人的證詞對鄭躍進有利。警察問過行人後與Yellow出租車公司的主管交談,另兩名警察勘查車追尾的現場。這期間所有警察都在等兩位女警察詢問一位哭紅眼的女人。那女人30歲左右,像是那位尋短見男人的太太或女朋友。詢問完畢,其中有個女警察拿著從傷者身上搜出的證件和兩張禮賓卡向一位年長的男警官彙報。隻見那位男警官向一位警察交代著,並從那位女警察手中接過一張禮賓卡交給那位警察。隨後,那位警察走向警車去了金字塔酒店,而另兩個警察同時也從那位女警察手中接過另一張禮賓卡,開著警車去了曼德勒海灣大酒店。也許是他們還想查出事件的真相。
鄭躍進注視著,他在等待警察的處理結果。
幾分鍾的工夫,其他警車也相繼散去。
這時,Yellow出租車公司主管把躍進叫到一邊,交代處理結果。
主管稱這是一起意外的交通事故,是那位遊客輸了太多的錢想尋短見,往行駛的出租車上撞頭自殺。司機無法預防,沒有責任。車的追尾部分,由公司通過保險公司負責處理。考慮到事故對司機的驚嚇,公司決定鄭躍進停止工作,休息兩天……
接下來,出租車將被公司派來的拖車拖回公司。
鄭躍進如釋重負地長出一口氣,但他心裏很惱怒地想:“你這蠢豬,輸了多少錢啊,這麼想不開?”
他坐上公司拖車時還沒忘了看一眼那對男女拍照的景點,但景點處已沒了那對男女的身影。
回到公司結賬後,鄭躍進疲倦地走出公司大門,一想起撞進車裏的那張血淋淋的臉,他就渾身打戰。沒賺著錢差點搭條命,他直覺晦氣。
打開車門,坐到自己的車上,想了好一會兒,他才啟動打火開關。
“是啊……”他歎道,“這人啊,一旦被心魔纏住,不去死,也許會去偷。”
沒錯,輸得沒錢了,甚至會去搶,今天算是讓他鄭躍進趕上了。
“可是……”鄭躍進在心裏感歎,“現如今,很多中國人都想來美國,為什麼呢?美金都已經開始貶值了!”
他剛想起步,手機響了。他拿出手機一看又是女朋友南茜打來的,他猶豫了一下,沒接。放下手機的同時一聲響雷震破天空,跟隨的是閃電把天空的烏雲劃破。
拉斯維加斯的夏季幹旱少雨,秋天已過去,時至12月初了,今晚卻下起雨來,這個季節美國中部地區的丹佛,已經是大雪連天,可拉斯維加斯,歇了一年的老天,就在鄭躍進撞車的這個晚上下雨了,而且這雨越下越大。
鄭躍進雖然不迷信,但他想到剛剛出的事,總覺得不吉利,他覺得胸口堵得慌。他小心地開著Honda車,奔向回家的路。
十年了,從1987年5月離開中國至今,這一晃又過了十年。明天是1997年11月30日,恰是他39歲的生日。
這麼快,中年了。
可是,至今他還沒有找到他要找的姑媽、未婚妻沈豔茹和沒見過麵的兒子盼盼。
“相約在美國”,這是他和未婚妻沈豔茹的約定,可是在中國他等待了十年恍然如夢,如今來美國又是十年他仍然在夢人生!
“唉!”他歎道,“不管她們在哪兒,健康平安就好!”鄭躍進剛來美國時的豪情和那種鍥而不舍的心態,被冷酷無情的歲月摧折得沒了棱角,盡管他仍然執著,但已經非常務實地接受了現實。
沒錯,沒找到未婚妻沈豔茹,他也有了女朋友,還是同鄉,已經共同生活了四年多。
鄭躍進回到家已經是夜裏12點了。
女朋友南茜在電話裏已經知道躍進出事的情況,她做好了飯菜等他回來。她看出進門的鄭躍進沒有理她,心裏多少有一點發慌,但她馬上表現出明事理的樣子說:“你累了,先衝個淋浴,我收拾完給你做個足療。”
她心裏想:“我南茜做事從來都是天衣無縫,躍進開車撞了人心情不好,不理我也算正常,我是他女人嘛,應該給他點陽光溫暖一下。”
她回身去餐廳,先把打包回家給躍進吃的白斬雞收進冰箱,又快速將飯菜拾掇好,然後回房間去取毛毯。
鄭躍進簡單地衝了個淋浴,便穿著睡衣出來倒在大廳的躺椅上閉目養神。他明明知道南茜手拿著小板凳走進了大廳,但他就是不理南茜。
南茜放下小板凳把毛毯給鄭躍進蓋上,然後坐在躍進的腳前說:“我給你捏捏腳,你放鬆地睡一會兒吧。”
聽南茜這麼說,躍進倦怠地看了看眼前溫柔可人的女人,想起那件事,他就窩火沒了興致。所以他依然什麼也沒說,他在向南茜耍脾氣。南茜也知道,鄭躍進這種像小孩一樣的耍脾氣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她不理他。
南茜給躍進的左腳抹上露霜,剛揉搓一下,躍進的電話就響了。躍進起身拿起電話舉向右耳邊,嘴裏嘟噥著:“都下半夜了,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