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孝至卷(2)(1 / 3)

“子有含菽縕絮而致滋美其親,將以求孝也,人曰偽,如之何?”〔注〕含,食也。菽,豆也。曰:“假儒衣書,服而讀之,三月不歸,孰曰非儒也?”或曰:“何以處偽?”曰:“有人則作,無人則輟之謂偽。觀人者,審其作輟而已矣。”〔注〕視其所以,觀其所由,人焉廋哉!〔疏〕“子有含菽縕絮”雲雲者(一),音義:“含菽,本亦作‘唅’,音同。”按:“唅”即“含”之俗。說文無“唅”。“縕”讀為“薀”,說文:“薀,積也。”字亦作“韞”,廣雅釋詁:“韞,裹也。”說文:“絮,敝綿也。”玉藻孔疏雲:“好者為綿,惡者為絮。”按:縕絮與含菽對文,義當為裹,若讀為論語“衣敝縕袍”之“縕”,則縕、絮二字同詁,與“含菽”字不相協矣“假儒衣書,服而讀之”雲雲者,論語:“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朱子集注雲:“三月,言其久。”孟子雲:“久假而不歸,惡知其非有也。”章指雲:“言仁在性體,其次假借,用而不已,實何以易?在其勉之也。”司馬雲:“服儒衣,讀儒書,經時不輟,斯亦儒矣。”“何以處偽”者,俞雲:“物居其所謂之處,使物各得其所亦謂之處。魯語‘夫仁者講功,而知者處物’,是其義也。故處即有審察之義。文十八年左傳:‘則以觀德,德以處世。’大戴禮文王官人篇:‘以其聲,處其氣。’漢書穀永傳:‘臣愚不能處也。’淮南子主術篇:‘援白黑而示之,則不處焉。’其義並同。何以處偽,謂何以辨別其偽也。”榮按:處者,斷決之謂。穀永傳顏注雲:“處,斷決也。”今言處分,亦即此意。“有人則作,無人則輟之謂偽”雲雲者,世德堂本“作”、“輟”下皆有“之”字。宋雲:“禮雲道不可斯須離其身,可離,非道也,所以君子慎其獨矣。故有人則修而作之,無人則輟而止之,非偽而何?君子恥之!”按:此亦刺王莽之辭。莽傳雲:“莽事母及寡嫂,行甚敕備。莽子納婦,賓客滿堂。須臾,一人言太夫人苦某痛,當飲某藥。比客罷者,數起焉。”所謂有人則作也。傳又雲:“居攝元年九月,莽母功顯君死,意不在哀,令太後詔議其服。劉歆與諸儒博士皆曰:‘禮,庶子為後,為其母緦,攝皇帝當為功顯君緦。’莽遂行焉。”所謂無人則輟也。注“含,食也”。按:說文:“含,嗛也。”“嗛,口有所銜也”。管子弟子職:“同嗛以齒。”房注雲:“食盡曰嗛。”呂氏春秋仲夏紀:“羞以含桃。”高注雲:“鳥所含食,故言含桃。”是含、食同義。注“菽,豆也”。按:說文:“ ,豆也。”經傳多以“叔”為之。後又以叔為伯叔字所專,故別作“菽”。檀弓:“啜菽飲水。”釋文本作“叔”,雲:“‘叔’或作‘菽’,音同,大豆也。”注“視其”至“廋哉”。按:論語文。彼孔注雲:“廋,匿也。言觀人之終始,安有所匿其情也。”(一)“子”字原本訛作“人”,據本章首句正文改。

不為名之名,其至矣乎!〔注〕太上以德,自然之美,非至如何?為名之名,其次也。〔注〕力行近仁,斯亦次矣。〔疏〕“不為名之名,其至矣乎”,音義:“為名,於偽切。”世德堂本無“乎”字,非。說見上。“為名之名,其次矣”者,孟子雲:“好名之人,能讓千乘之國。苟非其人,簞食豆羹見於色。”趙注雲:“好不朽之名者,能讓千乘,伯夷、季劄之類是也。誠非好名者,爭簞食豆羹,變色訟之致禍,鄭公子染指黿羹之類是也。”錢氏大昕養新錄雲:“愚謂孔子疾歿世而名不稱,孟子亦惡人之不好名,名謂不朽之名也。不好名必專於好利,雖簞食豆羹且不能讓,況千乘乎?”注“太上”至“如何”。左傳襄公篇雲:“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非至如何”世德堂本作“非至而何”。按:如、而古通。注“力行近仁”。按:中庸文。

或問“忠言嘉謀”。曰:“言合稷、契之謂忠,謀合皋陶之謂嘉。”或曰:“邵如之何?”曰:“亦勖之而已。〔注〕勖,勉。庳則秦、儀、鞅、斯亦忠嘉矣。”〔注〕庳,下也,此所以微言貶乎漢臣而為王莽之將相者。〔疏〕“忠言嘉謀”,錢本、世德堂本作“嘉謨”,下“謀合皋陶”作“謨合”,此校書者因皋陶謨乃尚書篇名,故改“謀合皋陶”字為“謨”,而並改“或問嘉謀”字為“嘉謨”也。治平本兩“謨”字皆作“謀”,今浙江局翻刻秦氏影宋本乃皆作“謨”,此又校者用世德堂本改之。漢書匈奴傳“忠言嘉謨之士”,語即本此,明法言舊本作“謀”也。“言合稷、契之謂忠”者,周本紀:“周後稷名棄,其母薑原,為帝嚳元妃。棄為兒時,屹如巨人之誌,其遊戲好種樹麻菽,麻菽美。及為成人,遂好農耕,相地之宜,宜穀者稼穡焉,民皆法則之。帝堯聞之,舉棄為農師,天下得其利,有功。帝舜封棄於邰,號曰後稷,別姓姬氏。”又殷本紀:“殷契,母曰簡狄,為帝嚳次妃。契長而佐禹治水有功,帝舜乃命契為司徒,敬敷五教,封於商,賜姓子氏。契興於唐、虞、大禹之際,功業著於百姓,百姓以平。”按:書序:“皋陶矢厥謨,禹成厥功,帝舜申之,作大禹、皋陶謨、棄稷。”今偽孔本分皋陶謨為兩篇,其所分之下篇改題益稷,孔疏雲:“馬、鄭、王所據書序此篇名為棄稷(一),又合此篇於皋陶謨,謂其別有棄稷之篇,皆由不見古文,妄為說耳。”王氏鳴盛後案雲:“蔡邕獨斷雲:‘漢明帝詔有司采尚書皋陶篇製冕旒。’今其製正在益稷內,可見不可分篇。且孔穎達於書疏以馬、鄭、王合為一篇,別有棄稷為妄說及作詩齋譜疏,又引皋陶謨‘弼成五服’,一人之作,自相矛盾。據法言雲:‘言合稷、契之謂忠。’若如晚晉本,稷、契無一遺言,子雲何以遽立此論?知楊所見真棄稷篇中多稷、契之言也。此篇至晉而亡,今之割皋陶謨下半篇以為益稷者,乃晚晉人所分也。”西莊此說甚允。子雲說經雖皆用今文,然固非不見古文者。重黎雲:“或問‘周官’。曰:‘立事。’‘左氏’。曰:‘品藻’。”苟非親見二書,必不妄作此語。此雲言合稷、契之謂忠,亦正據尚書棄稷逸篇為說,非想當然語也。“謀合皋陶之謂忠”者,皋陶見問明疏。皋陶謨:“允迪厥德,謨明弼諧。”夏本紀作“信道其德,(今本“道”、“其”二字互倒。)謀明輔和”。段氏玉裁考異雲:“‘信道其德,謀明輔和’,即‘允迪厥德,謨明弼諧’之詁訓也。”此雲“謀合皋陶之謂嘉”,亦用經訓為答,其字不必作“謨”也。司馬雲:“言不以聖人之正道佐其君者,皆非忠嘉。”按:即孟子雲“使是君為堯、舜之君”,及雲“我非堯、舜之道不敢陳於王前”之義。“ 如之何”,錢本作“邵”。按:說文:“邵,高也。”邵,正字; ,通假字。修身“公儀子、董仲舒之才之 也”,下文“年彌高而德彌 ”,字皆作“邵”,錢本亦同。司馬雲:“問稷、契、皋陶道高不可及,柰何?”“庳則秦、儀、鞅、斯亦忠嘉矣”者,音義:“庳音婢,下也。”按:說文:“庳,屋卑。”引伸為凡卑之稱。庳對邵為高而言也。秦、儀見淵騫疏。斯見問明及重黎疏。商君列傳雲:“商君者,衛之庶孽公子也,名鞅,姓公孫氏。鞅少好刑名之學,事魏相公叔痤,為中庶子。公叔既死,公孫鞅聞秦孝公下令國中求賢者,乃遂西入秦,因孝公寵臣景監以求見孝公,語事良久,弗聽。後五日,複見孝公,益愈,然而未中旨。複見孝公,善之而未用也。複見,語數日不厭。景監曰:‘子何以中吾君?吾君之驩甚也!’鞅曰:‘吾說君以帝王之道比三代,而君曰:久遠,吾不能待。且賢君者,各及其身顯名天下,安能邑邑待數十百年以成帝王乎?故吾以強國之術說君,君大說之耳。然亦難以比德於殷、周矣。’孝公既用衛鞅,以為左庶長,卒定變法之令。行之十年,秦民大說。於是以鞅為大良造,封之於、商十五邑,號為商君。商君相秦十年,宗室貴戚多怨望者。秦孝公卒,太子立,車裂商君以徇,遂滅商君之家。”司馬雲:“若嫌論太高而卑之,則陷入於狙詐矣。”按:正文“矣”猶“乎”也。言苟不能取法乎上,而唯同流合汙之是務,則如秦、儀、鞅、斯之言與謀,亦可以為忠嘉乎。注“勖,勉”。按:爾雅釋詁文。言稷、契、皋陶之道雖高,然非不可幾及,苟能勉而行之,則亦稷、契、皋陶也。注“庳,下也”。按:漢書司馬相如傳顏注雲:“庳,下地也。”(一)“序”字原本訛作“據”,據尚書益稷篇孔疏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