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上說,國外一位吉尼斯世界紀錄創造者——她的創造是用醫學方法把乳房造得全球最大——去世了。這則報道說,睡眠時,她不能夠仰臥,喘不過氣來;她的丈夫不能與之共寢,因為她被巨乳壓得整夜咳嗽。總之,她成了一個生活在苦痛中的人。

這裏麵牽涉醫學倫理的問題,醫生無論做什麼手術,應該把患者的健康放在第一位。我又想到,做整容手術的人,是否先看心理醫生,聽醫生分析一下自己的願望——比如造世界第一乳房的願望,是否屬於正常的心理訴求。如果不是出於哺乳的需要,也不是多胞胎的需要,在胸前注入超量矽膠使胸骨與呼吸係統為難,也屬“店大欺客”。

有一位做切眉手術的人,這位是國內人士,切完後,眼睛閉不上了。白天還行,目光炯炯,夜裏則“困得合不上眼”。接著打官司,因為不成功的手術剝奪了她的“閉眼權”。

我想,像華佗那樣的名醫,科研方向也隻在接骨或療毒方麵。如果他傾心於整容外科,漢朝的女人們,至少是漢朝王室的女人們自受其惠,皇帝更加荒淫,農民起義將更加頻繁。

從傳統觀點看,美容實為冶容。弄得比本人還好看,妖冶之謂也。對基因提供的相貌樣本進行顛覆,讓這些基因下崗,是整容醫生的任務,也是外科向遺傳學科的挑戰。

現今,如火如荼的美容運動僅僅是開始,隨著人們手裏可支配貨幣的增多,將有更多的資金流入整容醫院,像韓國那樣,所有美女都經過整容。從醫學角度來看,割雙眼皮與縫處女膜是微不足道的小手術,壯夫不為也。因此,有許多不具備執醫條件的野雞走鬼醫院大行其道,治壞了很多人。我覺得衛生部門應對發生重大醫療事故的美容院實行匾額製,掛一匾,上書“毀容院”,什麼字體都可以,以敦促他們提高醫療水平。

話回到人們美容的動機上來。美容,從表麵上看,隻是美。但往深想一下,有心理因素。

因素一,不當自己,專當別人。一個人帶著同樣的相貌,曆幾十年而不變,難免厭倦。於是創新,這裏搞一下,那裏搞一下。別人看著未見異常,自己振奮。這是創新型。

因素二,認為相貌對自己是一種不公平。她(他)們覺得跟自己的才華、身高、氣質比,相貌扯了後腿,要迎頭趕上,趕多少算多少。這是木桶短板加高型。

因素三,對生活出現恐懼。恐懼時間之無情與發廊妹之多情,恨得亂轉。想來想去,去換一張臉。其實臉還是那張臉。我見過一位做過拉皮的女人,臉如十八,眼睛仍然是47歲女人的眼睛,不配套。美容院裏對此也配不了套,隻好讓這雙眼睛放射著四五十歲的庸俗光芒。這美屬於恨鐵不成鋼型。

從泛精神病學的範疇說,美容多少有一些神經症的因素——這是我推測的,未經有關機構鑒定驗收——不接受自己,然後大破大立。赴刀剪林立的門診毀傷來自父母的贈予。另外,美容還屬於一種期待美學,先在理論上,主要是信念上相信手術之神奇,爾後去做,再後飄飄然。剛割雙眼皮的人,見熟人之後眼光極為飄渺,想從對方臉上看出驚訝與讚美。對方說:你割雙眼皮啦?此人扭捏笑笑,以為成功。其實下半句還沒說呢,說出來大概是:“怎麼這麼不順眼啊?”想想也是,眼皮能使一個人由醜陋躋身俊美?沒道理。

如果不考慮美醜,美容也有成功的例子。一個家住長春的犯罪嫌疑人,在逃期間做了三次美容手術。他不要求美觀,越不像自己越好,終於成功。此人後來聽說老母親變賣家產在全國各大城市乞討,勸兒自首歸案。他一咬牙,回長春自首了。在公安局,民警不承認他是×××,不抓。回家,父母兄弟姐妹也不認他。他簡直急死了,大說特說童年青年往事以及家中的一切事情,把大夥說哭了。其母從他後背的痣上發現果然是親兒現身,接著再哭。而警方將信將疑把他收進去,經公安部指紋中心鑒定後,才確認此人歸案。

這件事給人的啟示是,一旦真的變成了別人,麻煩事也挺多。近聞,某航空公司招空姐,不要美過容的。這就像吃不帶激素的雞肉一樣,讓乘客目睹真材實料。該公司理應在機票上印一行小字:乘坐××航班,享受空姐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