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一個人，他自稱成仙了。我問，成多少年了？他在袖裏掐手指，說300來年，小仙。
“小仙”有工作單位，在××道觀，青衣白襪，頭發高綰，有須，相貌如俗世50來歲。他負責外聯和藥品開發。我說，這樣，你300多歲了，咱倆不好排輩兒，再說人世間那個輩分你們也看不起，叫你大哥吧。
他說：老弟說得在理，叫大哥挺好，過一會兒我給你看手相。
我說：大哥，不勞動你看手相，我摸電熨鬥把皮燙了，看不清。這樣，我給你講講形勢。這300年變化挺大呀，世上出了許多國家，比方美國……
我“大哥”攔住話頭：“知道，美國我還不知道？世貿大廈被炸，拉丹整的……”
我說：你還知道拉丹呢？他眼下在哪兒？
大哥欲言又止。我說，這兒沒別人，說吧。
他撚須，慢騰騰地說：從報紙上的情況看……
我問：你還看報紙呢？現在的白話文和你們清朝不一樣啦。
小仙說：學唄！多看幾遍就熟了。拉丹，一米九大個，學建築的，有錢……
我問：藏哪兒了？
他說：依小道分析，他已被美國逮住，嚴刑拷打、威逼利誘，但對外說沒抓到拉丹。
我問：“何故？”既然他已成仙，我也漸入文言，並勸他：“咱們幹脆用文言說。”
小仙推說文言有隔膜，用白話文。
我說：沒關係，文言什麼詞忘了，我教你。
他說：然也。夫美國者忒有心眼，找拉丹跟挖礦差不多，挖不到礦，豈可收兵乎？美國想賴在阿富汗不走，司馬南之心，路人皆知。
我糾正：司馬昭之心。
小仙說：我知道，司馬南是揭露特異功能的。
我問：揭露過你嗎？
他答：我沒特異功能，他揭露啥？
我說：你活300多歲了，還不算特異功能？能上吉尼斯紀錄了。
他說：這可不對。我跟你說，東方朔、葛洪、丘處機都活著呢，我哪能上吉尼斯紀錄？讓人笑話。
我問：咋笑話？他們用仙語笑話？
大哥回答：跟你說不明白。
我又問：“希特勒活著沒？”
他掐算，說：活倒也算活著，體格不怎麼好。
我問：在哪兒？
布宜諾斯艾利斯米格爾大街9號甲，小仙說。
我問：你會外語啊？
他答：李鴻章主持總理各國事務衙門時，我學過葡萄牙語，現在忘差不多了。
我說，上裏斯本教古葡語，不比當道士強嗎？
他說，上級有任務，脫不開身。
我問：啥任務！
他答：創收。藥品也好，集資也好，全是硬指標。道協一級一級往下落實，壓力挺大。
我說，藥的事我幫你推銷，有朋友是藥商。
大哥攥住我手：哎呀！遇著貴人啦。
我說，別忙，你得教我咋活300歲。
他說，沒病沒災，誰都能活300歲。
我說，有了病呢？
他說，上醫院，正規大醫院。法輪功不讓人上醫院，罪過。
我問，有什麼上好的仙法，教我練練。
他說，啥仙法都不如跑步，克林頓、小布什天天跑步。5000米小布什跑21分，專業水平。你看他身體多好，不像50歲的人。
我說，你也不像300歲的人。
他小聲說：“這事別往外傳，我一九六二年出生，屬虎。”
我說，你是老弟。
他說，是是，你是大哥。以後請大哥多指教。
我說，以後改行吧，別整“貧道”這一套。
他說，其實我想讀MBA，拿不起學費。
我說，讀黨校研究生，便宜。
他說，不承認學曆。
我說，用人單位承認就行。
他說，咱單位——道觀，哪承認這個？
我說，老弟，還得念正規的。
他說，是得念正規的，大哥。
仙人說著要走，送一張名片：“給我打電話，商量一下藥的事。這個藥，堅持服用至少活這個數。”他勾食指晃動，像一把鎖頭。
我問：60歲？
他像受打擊一樣身體後傾，翻白眼，假作嗔怒：“60歲哪行？最少90歲！”
走挺遠了，我“老弟”還回頭，晃那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