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一個人酒喝高了,要對生活做個總結。他指著酒說:酒嘛,水嘛;菜嘛,草嘛;人嘛……他想了想說——肉嘛。

說得好!大夥認為。這時,門外服務員聞聲而人,問:上幾盤肉?

大夥正吃火鍋,聽了這話,先愣,然後大笑。服務員迷糊退下。他不知,“肉”已經喝多了。

每一樣事物都要有一個依托,相聲術語叫“底”。服務員那句“上幾盤肉”就是這個笑話的底。事物經過命名之後,表明它被規定了性質。然而,每樣事物都可以有別樣的說法,菜就是草的別樣說法。在我們眼裏,菜和草的區別很明顯:人工種植、口感良好、有益健康,是菜和草的區別。在外星人看來,它們大約都是草。五十年代初期,牧區的蒙古人看漢族幹部吃蔬菜,生出憐憫,“多可憐啊,他們吃草呢”。這是由“不知”產生的誤解。而漢族幹部對肉食,亦如杜甫說的“野人對腥膻,蔬食常不飽”。野人乃老杜自稱,非指蒙古兄弟。在生物學領域裏,菜和草沒有差別,都是通過光合作用生長的植物,由水分、碳水化合物和纖維組成。而“菜”的產生,隻意味著人對植物的染指,包括科研、種植、銷售和烹飪。可以說,“菜”是人類從上帝手裏奪走的一樣東西,或者說,是植物界走失的一個孩子。

人類越發達,從上帝手裏奪走的東西越多。一些家畜,譬如在麥當勞配餐基地圈養的牛和雞,甚至不能夠叫做動物。山岡、河水、草地甚至交配都跟它們沒有關係了。它們不叫“牛”,叫產品,喂它們也隻是生產的一個流程,像挖煤機挖煤一樣。它們是牛嗎?是和牛外觀非常相似的適合全球一體化的肉食品。我聽說麥當勞受挫的國度有印度,那裏敬牛,並且推崇自己的飲食習慣。假如牛也搞“一日遊”的話,麥當勞牛見到班加羅爾大街上閑逛的牛,會多麼驚訝。它們想不通,世上怎麼還有這樣的牛呢?

事物的特質與個性被抽空,就變成沒有差別的相同或相近之物,如酒與水、菜與草。因此個性才是存在的理由。雖然從宏觀上看,眾生似乎都有個性,但集體無個性卻能導致一種危險,從科學或社會觀察均如此。前麵那個家夥的話應改為:酒嘛,水之火嘛;菜嘛,草之精嘛;人嘛,不知是什麼東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