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有一回,我們發現那南圍牆上的一孔小洞被人從上麵扒開了一個不大的豁口,夥伴們逐一伸進頭去張望,沒覺有“可疑”之處,便一個一個爬上牆頭,從那豁口跳進了夢寐以求的校園。然而腳一落地,便有人怪聲怪氣地喊起來,我們緊張得四下張望,發現竟是樓上的學生在真真假假地叫喊,不過他們喊是喊,並不見誰真的出來,我們稍一鎮靜向他們扮個鬼臉,便一溜煙地鑽進了校園深處,再也不理睬那些好事之人來找麻煩了。
我們真沒想到的,這校園這樣大這樣美,絲毫不比對麵的公園遜色,怪不得後來那進興慶宮公園的優惠失去了意義,實在是這校園建設得與公園不相上下了,那些我們叫不上名字的花卉隨處可見,紅的黃的白的紫的,一簇簇一片片,繁花似錦,有幾處還培育成了造型,立於高處可見那花草叢中“祖國萬歲”的字樣。在一片紅的滴血的花圃裏還有人用花葉做成了一隻公雞,仰頭長啼,一股昂首向上的激情會感染所有的人。尤其令人興奮的是,校園裏邊還有一個挺大的噴水池,上麵鋪滿了圓圓的荷葉,綠綠的水和綠綠的葉子,與那三三兩兩休閑的學人和旁邊高大的圖書館構成了一種和諧與寧靜。我們撿來小石子朝那水池裏打起水漂兒,卻因荷葉太多的緣故而不能如願,反而招來什麼人將我們趕出了那座如畫如詩的校園。我於是更加堅定了一個信念,將來考大學一定要考這兒,然而那場史無前例的運動把我的夢粉碎了。
許多年以後,在我接近不惑之年的時候,才戴上了夢中不斷重複的那所學校的校徽,與那些小我近二十年的學友們同步在一條條校園的甬道上,心中的情緒真是複雜極了,每每還會泛起一種自負或是一種欣慰。曾有幾晚攜友在校園的草坪上躺下,癡迷地望著從校園建築物裏發散出來的燈光與夜空中撲撲閃閃的星星,聽著那秋蟲啾啾的鳴叫和那不知從何處傳來的細聲慢語的讀書聲,以及那隻可以感覺到的墜入情網的戀人們的呢喃,我便醉了一般,伸展開四肢,實實地貼住草坪,細細地體會那夢寐以求的溫馨與靜謐,我便想起了那早已不複存在的土牆和那土牆上的那個豁口。
有朋友知道了我的土牆情結,嘲我實在落後得很了,到了今天怎麼會有這樣的情緒,我卻不以為然,心境依舊。
1995年8月27日於寧靜書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