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忙的喊人攙扶了起來,請二奶奶小姐坐了。二奶奶自進來便一直沒有說話,這會子坐著喝了一口茶後,用官話說:“太太疼我們我們自然知道,隻是各位姐妹們說的揚州話我實在是聽不懂,不知太太和各位姐妹能否聽懂我說的官話?”太太和各位奶奶看著二奶奶,一個個也是幹瞪眼,好像不知道二奶奶在說什麼。
大家看著這個情形,便都捧起茶碗喝起茶來。我從小和阿奶阿爺在一起,倒是能聽懂揚州話,隻是這說還是說不來。太太喝了口茶,叫了旁邊一個丫環去將外麵的一個嬤嬤叫進來,嬤嬤進來,太太問嬤嬤:“秦老頭家的回來沒?”秦老頭家的便是我阿奶,果然還是太太想的全,我阿奶在京城待了這麼多年,官話那說的可順溜了。
那嬤嬤聽了老奶奶吩咐,不一會子便帶了我阿奶過來。太太吩咐阿奶:“你們二奶奶聽不懂揚州話,我們也不會說官話,這些天,你便在二奶奶身邊隨身聽差遣吧。”阿奶聽了,答了一聲便立到了二奶奶身後。我偷偷瞄著阿奶好像很是不情願。
有了阿奶傳話,廳裏一會子又熱鬧起來,雖然要經過阿奶傳話會慢一些,但這也不影響各位奶奶們熱絡的拉家常。當然更不影響奶奶顯擺她娘家的家世。
自從咱們到了揚州的第二日,便開始下雨,一連下了四天,也不是特別大的雨,隻是一直這樣滴滴答答的下著就是不停,真是我從沒見過的。聽阿娘說,揚州就是這樣的天氣,江南雨水多。
大爺看了黃曆,定了六月初二開宗祠祭祖。前麵下了四天的雨,好在初二這一天天放晴了,出了大大的太陽,倒是熱的很了。
天氣炎熱,爺們商量著選了個好時辰,早晨天剛蒙蒙亮便開祠堂祭祖。爺們兒都在祠堂裏麵。奶奶小姐們都在外麵院子裏立著。祭祖的儀式整整花了兩個時辰,太陽漸漸升上來,大家身上都是一身的汗了,院子裏的地都是青磚鋪的,太陽一曬也熱起來。還好終於拜好了。大家都各回各房了。
中午並沒有擺酒席,而是晚上擺席唱戲。戲台子就搭在祠堂的院子裏,院子中間用簾子隔開,兩邊各擺了四桌酒席,男人們在東邊由正門進出,女人們在西麵由小門進出。四周都掌起了燈,照的院子裏亮堂堂。
阿娘告訴我,咱們陳朝揚仕抑商,商戶人家都不準穿綾羅綢緞,隻準穿些棉布衣服,宅院也有規矩,不可越域,所以剛來時看大老爺和各位奶奶姑奶奶都覺得很一般,但自己相處了一番,才覺得老爺家確實家底深厚,家裏吃穿用度陳設,在有限的範圍內,已是做到最細致,不求奢華,但求精細。
二奶奶正坐在席上聽戲,大姑奶奶走了過來,用軟軟的揚州話說:“嫂子,我家清兒那一日看上了你身邊的大丫兒姑娘,想求舅母疼愛,給了做個屋裏人。”大姑奶奶邊說話邊不住的眼神在大丫兒姐姐身上飄。阿奶看她那樣,也就慢慢的說給了奶奶,二奶奶看看大丫兒再看看大姑奶奶。輕輕笑了笑說:“既然大丫兒能入的了清哥兒的眼,那大丫兒自然不會不識抬舉,明日你派個人來接過去就是了。”說著回頭看著大丫兒說:“從明日起,你就是清少爺屋裏的人了,還不快給姑奶奶請安。”
大丫兒姐姐站在那裏,表情中就是十分的不願意,但是看看二奶奶,再看看姑奶奶,還是跪下去給姑奶奶請了個安。看著她跪了,二奶奶滿意的笑了,姑奶奶連忙扶起她,哄著她說:“你是他舅母身邊的人,比別人自然都體麵些,隻要是生了個一兒半女的,立刻抬了你做姨娘。”
於是大家又各自看戲不提,大丫兒姐姐在奶奶身後強忍著淚,此刻若是哭出來,恐怕連屋裏人都做不了了。
後來,我聽小陳大娘說,大丫兒姐姐是十二歲的時候被二奶奶買進來的,家裏已經沒有人了,到了十九也沒有嫁人,便有些將心思動到了二爺那裏。二奶奶這幾年也冷眼看著,想著還沒有少爺,二爺自然也不敢有納妾的念頭,二爺是最看中禮法的,必然不會讓庶子成為長子。如今少爺都滿周歲了,二奶奶見二爺對她好像也是沒那個心思,既然二爺沒那個心思,自然還是打發走的好,省的礙眼。這大丫兒真是打錯了算盤,倒是最後誤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