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色百合花杯中朱夢的金蜂,微風吹散栗子花叢時那如飄雪的花瓣,或是孩童在水中閃現的稚嫩手足,——難道這些對你仍舊不足,你是否渴求更多?唉!諸神再不會從他們永恒的儲藏中/給予任何東西。

因為我們那崇高的諸神已然/對我們無盡的罪愆感到厭倦和疲憊,我們徒然努力/以痛苦或祈禱或神父來彌補那些/虛擲的青春時光,但如今,永遠,永遠,他們不再傾聽善與惡,卻隨興降雨在正義和不義之上。

他們怡然而坐,我們的諸神怡然而坐,以玫瑰葉潑灑他們那香醇馥鬱的酒,他們睡了,他們睡了,在搖擺的樹下,水仙和黃蓮花在此盤繞,他們在知曉人心竟能夢想何等邪惡之後/哀悼著歡愉的過往,並在夢中重現。……

的確!若我們不曾相愛,誰懂得/那遠處的黃水仙曾誘引蜜蜂/進入它鍍金的子宮,或是玫瑰/曾在它的小樹上懸掛緋紅的燈!我想絕不會有任何樹葉會在春天發芽——除非為了情人那親吻的唇,詩人那歌唱的唇。

是否太陽的金光漸漸消散,或者大地千變萬化的容貌變醜,是因為我們是自然的承繼者,有著/震撼空氣的生命脈動?寧願新的陽光越過天際,在花朵之間綻放新的燦爛,在草上流轉新的光輝。

而我們這對戀人,大自然的評論者,將不會離大自然太遠,歡欣的海洋/將是我們的衣飾,那帶著星芒的星星/順著我們的意射出芒矢!我們將成為/這偉大宇宙整體的一部分,經由漫長歲月與宇宙的靈魂相合相融!

我們將成為那交響曲中的音符,它的旋律在律動的天體間回旋,整個真實世界悸動的心/將與我們的心合而為一;那躡足潛行的年歲/如今已不再可怕,我們將不朽,宇宙本身將成為我們的永恒。

◎絕望

四季隨著更迭消長,因為春天出現的水仙/並不凋萎,直到玫瑰燃紅,秋天紫羅蘭綻放,纖細的番紅花驚動了冬雪;因此遠處無葉的樹木將再發芽/而這灰黯的土地因夏雨而生出新綠/並長出野櫻花供某位男孩收割。

然而是什麼樣的生命啊!它痛苦的/饑餓之海在我們的腳跟流動,沒有太陽的夜晚掩蓋了永不回轉的白日?野心,愛和一切熾烈的思考/我們都失去太快,而僅能於/某些逝去記憶的凋萎空殼中尋得歡悅。

◎安魂祈禱

腳步輕移,她就在近處/在雪之下,柔聲細語,她聽得見/那雛菊生長。她燦爛的金發/因腐朽而黯淡,曾經年輕貌美的她/墜落塵土。如百合,白似雪,她幾乎未曾察覺/她已是女人,如此/甜美地成長。陰鬱的棺木,沉重的石塊,壓在她胸前,我獨自心痛,她已安息。平靜,平靜,她聽不見/七弦琴或十四行詩,我所有的生命已埋葬於此,上麵堆掩著塵土。

於亞維儂。

◎濟慈之墓

擺脫了這世界的不公,和他的痛苦,他終於安息在上帝的藍色帷幕下。在生命和愛正鮮美時失去了生命,最年輕的烈士在此安葬,如塞巴斯欽一樣俊美,一樣青年早逝。沒有絲柏為他的墓遮陰,沒有紫杉送葬,但溫柔的紫羅蘭含著露珠哭泣/在他的骨骸上織著永遠盛開的花串。

哦,最驕傲的心因痛苦而碎!哦,自米提利尼諸唇之後最甜美的唇!哦,我們英國的詩人畫家!你的名銘誌於水中——永不磨滅:我這樣的淚水將使你的記憶常新,一如伊莎貝拉之於她的羅勒樹。

於羅馬。

◎十四行詩

於四斯汀教堂聆聽唱頌末日經。

不,我主,並非如此!春天的白色百合,悲哀的橄欖園,或銀色胸膛的鴿子,比起紅焰和雷電的恐懼/更清楚地教導我你的生命和愛。

那紫熟的葡萄藤帶來關於你的珍貴記憶:一隻鳥在夜晚飛回它的巢/對我說起那沒有安息之所的至尊:我想這麻雀吟唱的是關於你。不如在某個秋天的午後前來,當葉片/閃耀著紅與褐的光澤,而遍野回應著/拾穗者的歌聲。

來吧,在明亮的滿月時分/俯覽成列的金色穀束,並收割你的成果:我們已等待許久。

◎新生命

我佇立在亙古的海洋邊/直到濡濕的浪濺濕了我的臉和發;白日將逝的長紅火焰/在西方燃燒;風可怕的呼嘯著;喧嘩的海鷗飛馳到陸麵。“唉!”我呼喊,“我的生命充滿痛苦,有誰能自這些不停漂泊的荒野,收獲果實或金黃麥穀!”

我的網因太多的破恫和裂縫而張開大口,即使如此我依舊將它們孤注一擲地/拋入海中,並等待著終結。然後看啊!瞬間一片燦爛!我看見/潔白翅翼的銀色光輝降落,而在那般的喜悅中忘卻了我痛苦的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