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土地還沒變幹的時候,爸趕緊把所有的草地翻了一遍。他把去年翻過的土地扒鬆,然後種上燕麥。現在,他肩上挎著一隻裝玉米種子的袋子,手裏拿著一把鋤頭,慢悠悠地穿過草地。

“爸正在種玉米呢,”勞拉告訴瑪麗,“我們從那邊走,這兒是水牛塘啦。”

“我知道。”瑪麗說。她們站在這兒,深深地嗅著紫羅蘭濃濃的香氣,像是香甜的蜂蜜。水牛塘圓圓的,有一兩米深,像一隻碟子鑲嵌在了大草原上,塘周圍長著密不透風的紫羅蘭。成千上萬朵紫羅蘭簇擁在一起,把葉子都遮蓋住了。

瑪麗情不自禁地蹲在花叢中。“嘶——”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手指輕輕地拂過絢麗的花朵,伸到纖細的花莖下,摘了一束紫羅蘭。

她們經過草地,隻見爸也深深嗅著紫羅蘭那沁人心脾的芳香。“散步開心吧,姑娘們?”他笑著問道,並沒有停下手中的活兒。他用鋤頭把地裏的一處泥土鋤鬆,挖出一個小坑,把四顆玉米種子放進小坑裏,再用鋤頭挖些土蓋在小坑上,用腳踩緊,然後走到下一處去播種。

卡琳飛快地跑過來,把鼻子埋進了紫羅蘭花叢中。

她一直照看著格麗絲,可格麗絲隻喜歡跟著爸到田裏玩。格麗絲對蚯蚓特別感興趣,每當爸用鋤頭翻出土來,她就彎下身子,饒有興致地仔細查看土裏有沒有蚯蚓。她看見那些細長的蚯蚓蜷縮成一團,短短的、胖嘟嘟的,她高興得手舞足蹈,咯咯地笑個不停。

“就算蚯蚓被切成了兩段,可它還是會鑽進土裏,”她好奇地問道,“為什麼呢,爸?”

“我想,它一定是想回到土裏去吧。”爸說。

“為什麼呢,爸?”格麗絲打破沙鍋問到底。

“噢,它就是想回去。”爸說。

“為什麼想回去呢,爸?”格麗絲仍然不甘心地問道。

“你為什麼要在泥地裏玩呢?”爸反過來問她。

“那又是為什麼呢,爸?”格麗絲繼續追問道,“你扔下幾顆玉米粒兒,爸?”

“是玉米種子,”爸說,“四顆種子,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格麗絲說,“為什麼呢,爸?”

“這個問題可簡單了。”爸說,“一顆給黑鳥,一顆給烏鴉,還剩下兩顆,讓它們發芽。”

菜園裏蔬菜長勢喜人。在一行行窄窄的綠色植物中,有蘿卜、萵苣、洋蔥。豌豆苗的第一層嫩葉已伸展開來,西紅柿幼苗的細莖亭亭玉立,花邊似的葉子向外舒展開來。

“我一直留意著菜園子呢,現在該給它鬆鬆土啦。”媽說。勞拉把一大束紫羅蘭插進杯子裏,屋子裏香氣彌漫。“現在天氣這麼暖和,我相信大豆隨時都可以發出嫩芽來。”

就在一個暖意融融的清晨,所有的大豆苗一下子從泥土裏探出了腦袋。格麗絲一看見大豆發芽了,就高興得尖叫起來,飛一般跑來告訴媽。那天上午,她一直站在那兒看著豆苗,無論怎麼叫她,她也不肯離開。一株株大豆苗從光禿禿的泥地裏冒出來,它們的細莖就像彈簧一般舒展開來,裂成兩半的大豆仍然環抱著兩片蒼白的雙生葉,在陽光下微微伸展。每當有一顆大豆冒出芽來,格麗絲就會大聲尖叫一聲。

現在玉米已經播種完了,爸開始把沒蓋好的另一半小木屋蓋起來。一天早上,他把托梁放在地上,然後在上麵釘框架。勞拉幫爸把框架扶起來,筆直地豎放在鉛垂線上,爸用釘子把框架釘牢,然後豎起牆間柱,裝上兩扇窗框。接著他又安好椽子,把沒蓋完的另一半斜屋頂蓋起來。

勞拉一直幫著幹活,卡琳和格麗絲站在旁邊興致勃勃地看著這一切,還彎下身把爸不小心掉在地上的釘子拾起來。甚至連媽也忙裏偷閑,忍不住跑過來站在旁邊看上一會兒。眼看著半邊小屋就要變成一幢完整的房子了,真讓人激動不已。

房子建好後,他們就有了三個房間。新建的部分有兩間小臥室,每間臥室都開著一扇窗戶,現在再也不用睡在客廳了。

“這樣一來我們可以一舉兩得啦,”媽說,“春季大掃除和重新搬放家具一並進行。”

她們把窗簾和所有的被褥都洗得幹幹淨淨,然後拿到外麵去晾曬。接下來她們把窗戶擦得鋥亮,把舊床單做成的新窗簾掛在了新窗戶上,瑪麗用細細的針腳把窗簾的邊緣縫得漂亮極了。在新房間裏,媽和瑪麗搭起用潔淨的新木板做成的床架。勞拉和卡琳從幹草堆裏抽出光潔幹爽的麥草,細心地塞進褥套裏,再把媽剛剛熨平、還冒著熱氣的床單和帶著草原氣息的幹淨被褥鋪在床上。

接下來,媽和勞拉把變成客廳的舊屋子的每一寸地方都擦洗得幹幹淨淨,這間屋子不再放床了,現在隻有爐灶、碗櫥、桌椅和陳列架,一下子寬敞多了。當舊屋子打掃幹淨,每樣東西都放好後,她們都站在那兒,愉快地欣賞著這一切。

“你不用替我看,勞拉,”瑪麗說,“我自己能夠感受出來房子有多麼寬敞、多麼幹淨、多麼漂亮。”

剛剛漿洗過的白窗簾掛在敞開的窗戶上,在微風中輕輕飄動。刷洗過的木板牆和地板上泛著柔和的黃灰色光澤。卡琳把采來的一束野花插進桌上藍色的杯子裏,似乎把春姑娘也帶回了家。刷了褐色亮漆的陳列架放在牆角處,看上去既漂亮又時尚,為屋子增色不少。

午後的陽光,灑在陳列架上。陳列架最下層的書籍封皮上的燙金字閃閃發光,擺在上麵一層的三隻印花玻璃盒子熠熠生輝。盒子的上麵一層放著時鍾,玻璃鍾麵上的花朵金光閃閃,亮晶晶的銅鍾擺來回擺動。再上去,在陳列架的最高層,放著勞拉的白瓷首飾盒,首飾盒的蓋子上放著一套小小的金杯和金碟。卡琳那隻褐白色的小瓷狗,忠心耿耿地守衛在首飾盒旁邊。

在兩間新臥室房門之間的牆上,媽掛上很久以前爸在威斯康星大森林送給她的聖誕禮物——一副擱物架。擱物架上的每一朵花,每一片葉子,小隔板邊緣攀著的那些小藤蔓,以及爬到頂端大星星上的那些大藤蔓,依然和爸當初用小刀雕刻出來時一樣精美。不過比擱物架更古老,甚至比勞拉記憶更古老的,依然是媽的小婦人瓷像,她渾身用白瓷做成,圍著粉紅色圍裙,粉麵含笑地亭亭玉立在擱物架上。

這真是一個美麗而溫馨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