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縫那件好啦,”懷特太太抓起布片說,“看來我們已經落後了。”
“是的,太太。”勞拉說。她覺得自己應該再快一些,可是她已經竭盡全力了。
一個高個子男人站在門口往裏麵望了望,他蓬頭垢麵,下巴上紅色的短胡楂顯得雜亂無章。他問道:“克南斯,我的襯衣做好了嗎?”
“下午就好了。”克南斯爽快地回答說。
高個子男人走後,克南斯先生問懷特太太那人的襯衫什麼時候能做好,懷特太太回答說她不知道哪一件襯衫是他的。克南斯先生一聽不由得火冒三丈,一點兒也不講情麵,破口大罵起來。
勞拉嚇得在椅子上縮成一團,趕緊縫著衣服。克南斯先生暴跳如雷,從衣服堆裏抓起一件襯衣,差一點兒扔在懷特太太身上。他罵罵咧咧,威脅懷特太太說最好在午飯前把所有的襯衣縫好,否則他就要查清楚究竟為什麼這麼慢。
“你最好別在我麵前指手畫腳!”懷特太太聲色俱厲地說,“無論是你,還是住在棚屋的其他愛爾蘭人,你們都甭想對我頤指氣使!”
克南斯先生接著又罵了些什麼,勞拉幾乎一句也沒聽清,她隻想躲到別的地方去,可懷特太太讓她一塊兒去吃午飯。她們走進店鋪後麵的廚房裏,克南斯怒氣衝衝地跟在後麵。
廚房裏悶熱難當,顯得擁擠不堪,十分嘈雜。懷特太太把飯菜擺上桌子,三個小姑娘和一個男孩相互推來搡去,非要把對方擠下椅子不可。克南斯先生、克南斯太太和懷特太太都扯開嗓門爭吵了一會兒,然後又坐下來津津有味地吃起午餐。勞拉甚至還沒鬧明白他們在吵什麼。她弄不清楚克南斯先生究竟是在跟他太太吵呢,還是在跟他嶽母吵,也弄不明白是兩個女的和他吵還是他們三個人在互相爭吵。
他們看起來都怒氣衝天,勞拉真擔心他們打起來。更讓人莫名其妙的是,克南斯先生不一會兒卻開口說“請把麵包遞過來”或者“請幫我把杯子加滿,好嗎”,克南斯太太則會溫順地照做不誤。接著他們又開始互相指名道姓地大罵一通。幾個孩子根本不理會大人在幹什麼。勞拉心煩意亂,根本沒心情吃任何東西,隻想溜之大吉,趕緊去繼續幹她的活兒。
克南斯先生吹著小曲兒從廚房裏走出來,那副得意揚揚的表情,就好像剛剛和家人一起吃了一頓非常安靜非常舒適的午餐。他愉快地問懷特太太:“還有多久才能做完這些襯衣?”
“最多也就兩個小時,”懷特太太向他保證,“我們兩個都在爭分奪秒地趕呢。”
勞拉看見這一家人,突然想起了媽常說的一句話——這個世界是由形形色色的人組成的。
不到兩個小時,她們就做好了四件襯衫。勞拉非常仔細地把領子虛縫在襯衣上,要把衣領好好地縫在襯衣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懷特太太把虛縫好的衣領用縫紉機縫好,然後再把袖口縫在袖子上,把襯衣下擺的窄褶縫好,緊接著縫前襟和袖口開口處。所有的小紐扣都要牢牢地縫上去,最後還得開扣眼兒。
開扣眼兒可講究了,紐扣之間要保持完全相等的距離,還要把扣眼開得一樣大小。隻要稍不留神,多剪一點兒,扣眼兒就變大了,而隻要有一根線忘了剪,扣眼兒又會顯得有些小。
勞拉剪好所有的扣眼,然後又以細密的小結針法迅速地鎖好扣眼,每一針縫線都一樣長,線與線之間緊緊地貼在一起。她最討厭鎖扣眼,因此她鎖得飛快,想早點兒幹完,早點兒解脫。懷特太太留意到勞拉動作十分麻利,不由得誇獎道:“你鎖扣眼比我還快呢。”
做完這四件襯衣,這一天的工作時間總算隻剩下三個小時了。勞拉繼續縫著布片,懷特太太又裁剪出幾件襯衣衣片。
勞拉從來沒有如此長時間地坐著一動不動過,她感到肩膀十分酸疼,脖頸也疼得厲害,手指被針紮得很粗糙,雙眼火辣辣的,眼前一片模糊。有兩次,她不得不把虛縫的線拆掉,重新縫一遍。當爸走進屋的時候,她喜出望外地站起來,這一天的工作終於結束啦!
他們心情愉快地趕回家。這一天就這麼過去了,太陽正緩緩地落下去。
“第一次工作可以掙上一筆錢的感覺怎麼樣,小姑娘?”爸問勞拉,“一切都還順利吧?”
“挺順利的。”勞拉回答說,“懷特太太還誇我鎖的扣眼不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