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些房子前麵,鋪著一條平坦的木板人行道,人行道外側則是一排拴馬樁。勞拉常常看見幾匹馬拴在拴馬樁上,偶爾還看見一輛用兩匹馬或兩頭牛拖拉的篷車停在那兒。

有時候,勞拉在咬斷線頭時,她會不經意間瞥見一個男子走過人行道,解開拴馬樁上的馬,一躍而上,然後騎著馬駛向遠方。有時候她還會聽見兩匹馬拉著一輛篷車漸漸走近的聲音,待聲音最清晰的時候,她抬頭一望,正好看見馬車從她麵前疾馳而過。

有一天,突然傳來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把她嚇了一跳。她看見一個高個子男人從布朗先生的酒館裏氣勢洶洶地衝出來,他身後的紗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那個男子傲慢地轉過身,看了看那道紗門,抬起一條長腿,不屑一顧地朝粉紅色紗門一腳踹去,紗簾被踹得破爛不堪。酒館裏麵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高個子男子根本不理會這些吵鬧,他神氣十足地轉過身,看著他麵前站著的一位矮小肥胖的男子。這個矮胖男子正準備到酒館喝上幾杯,而高個子男人正想離開,兩個人就這樣麵對麵地撞在一起。

高個子挺起腰板威風凜凜地站在那兒,矮個子也毫不示弱地站著一動不動,嘴裏還喘著粗氣。

酒館老板罵罵咧咧,抱怨他的紗門被踹破了,可高個子和矮個子根本不理會他。他倆就這樣目不轉睛地對視著,一個比一個更加威風。

突然,高個子知道該怎麼辦了。他伸出手臂,挽起矮個兒的胖手臂,兩人肩並肩地走下人行道,一起放聲歌唱:

劃向岸邊,水手!

劃向岸邊!

不管狂風還是暴雨——

高個子滿臉嚴肅,抬起他的長腿,朝霍桑先生店鋪的紗門狠狠踹去。屋子裏傳來一聲吼叫:“喂,你們!你們這是幹什麼——”

兩個人又繼續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唱:

雖然暴風雨在大聲咆哮!

劃向岸邊,水手——

他們看上去神氣活現,高個子的兩條長腿邁著大步伐,小個子氣喘籲籲地竭力伸長短腿兒,把步子邁大一點兒。

雖然暴風雨在大聲咆哮!

勞拉看著這滑稽的一幕,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她看見高個子飛起一腳踢向巴克先生的雜貨鋪的紗門。巴克先生氣得暴跳如雷,大聲嚷嚷著,想和他理論一番。可是高個子毫不在乎,邁開大步繼續往前走,矮個兒拚命伸長小腿,輕蔑地從巴克先生麵前走過。

劃向岸邊!

高個子的長腿一腳踢爛了懷德兄弟飼料店的紗門。羅雷·懷德一把拉開紗門,衝著他們破口大罵,把他能罵的髒話全都一股腦兒罵出來了。

那兩個人站在那兒十分認真地聽著,直到羅雷先生停下來喘口氣時,那個矮個兒才一臉莊重地說:“我叫泰·帕·普耶爾,我喝醉啦。”

他倆又手挽手繼續往前走,不停地哼唱著這幾個字。先是矮個兒唱:

我叫泰·帕·普耶爾——

接著兩個人像牛蛙一般高聲唱道:

我喝醉啦——

高個子不唱他的名字叫泰·帕·普耶爾,可是他卻一本正經地合唱道:

我喝醉啦——

突然,他們來了一個九十度的直轉彎,徑直朝另一家酒館走去。酒館的紗門在他們身後重重地關上了。勞拉緊張得屏住了呼吸,幸好這道紗門沒慘遭飛來橫禍。

勞拉一直哈哈大笑,肚子都笑疼了,可還是停不下來。懷特太太痛斥道:“喝點兒燒酒就不知天高地厚,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真是丟人現眼。”

“想想那些紗門要花多少錢!”懷特太太說,“虧你還笑得出來,你們這些年輕人還不知道生活的艱辛啊。”

那天晚上,勞拉回到家,給大家栩栩如生地講起這事來。她原本以為大家聽了會忍俊不禁,結果卻沒有一個人笑。

“天啊,勞拉,你看見兩個醉漢鬧事,居然還笑得出來啊?”媽焦慮地問道。

“我覺得這實在太可怕了。”瑪麗跟著說。

爸說:“那個高個子男子叫比爾·奧多德。我知道他哥哥把他送到放領地來,目的就是讓他遠離酒精。這麼一個小鎮,居然開了兩家酒館,這實在是不像話。”

“可惜,像你這麼想的男人並不多見。”媽說,“我開始相信,如果不堵住酒的流通渠道,婦女就該站出來說說話了。”

爸朝媽眨了眨眼睛,說:“我覺得你好像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呢,卡洛琳。我媽從來沒讓我對酒的壞處有任何懷疑,你也一樣呢。”

“即使這樣,”媽說,“這種事今天居然活生生地發生在勞拉眼前,這真是太丟人了。”

爸看了看勞拉,他的眼睛還在一眨一眨的。勞拉知道,爸並沒有因為她笑那兩個醉漢而責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