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鞭炮得花多少錢?”卡琳問。
“就算爸買得起,花錢去製造噪音也是很愚蠢的。”勞拉說,“看看那些栗色小馬,我們來選一匹自己最喜歡的馬,你先選吧。”
街上實在是太熱鬧了,各種各樣的東西讓她們目不暇接,不知不覺就到了中午。她們聽見樓下響起了爸的皮靴聲。“姑娘們,你們在哪兒?”爸在樓下大聲喊道。
她們趕緊跑下樓。爸看上去玩得很開心,他的眼睛閃爍著喜悅的光芒。他高興地說:“我買了些好吃的回來,煙熏鯡魚!快把黃油麵包拿出來。噢,再看看我還帶回了什麼?”他的手裏突然多出一串鞭炮。
“噢,爸!”卡琳驚喜交加,“這得花多少錢啊?”
“一分錢也沒花,”爸說,“是巴內斯律師送給我的,他讓我把鞭炮送給你們。”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勞拉問。她可從來沒聽說過巴內斯律師這個人。
“噢,我想他大概是想從政吧。”爸說,“他這麼做,是希望每個人都覺得他和藹可親。你們是想我現在給你們放呢,還是吃了午飯再放?”
勞拉和卡琳不約而同想到了一起,她們彼此看了看對方,就明白其中的意思了。卡琳說:“爸,我們把鞭炮留下來,帶回家給格麗絲玩。”
“好啊。”爸爽快地回答說。他把鞭炮放進口袋裏,打開煙熏鯡魚。勞拉從紙袋裏拿出黃油麵包。鯡魚吃起來香極了,他們留了些帶回家給媽。吃完麵包,他們便走到外麵的井邊喝水。爸用水桶把井水打上來,她們就湊在水桶邊咕咚咕咚地喝著水,然後用水洗了洗手,洗了洗滾燙的臉,用爸的手帕把臉和手擦幹淨。
現在該去看賽馬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穿過鐵路,如潮水一般湧到草原上。草原上豎著一根大旗杆,旗杆上的美國國旗迎風招展。陽光溫暖舒適,愜意的微風徐徐吹來。
旗杆旁邊站著一個男子,比周圍的人都高出一大截兒。他一定是站在一個台子上的。人群的吵吵嚷嚷聲逐漸安靜下來,他的講話聲清晰地傳來。
“好啦,在場的各位朋友,”他說,“我不太擅長在公開場合演講,可是今天是一個非比尋常的日子,是我們光榮而偉大的獨立紀念日。曆史上的今天,我們的先輩擺脫了歐洲獨裁者的統治。那時候,在這片領土上,美國人還不多,但是他們不堪忍受專製君王的奴役與壓迫。他們不得不同英國正規軍和他們的雇傭軍作戰,還要同那些印第安人作戰,這些印第安人被驕奢淫逸的貴族人流放在這兒,他們殺人放火,割人頭皮,無惡不作。時值民族危急存亡之際,美國人被迫拿起武器,同敵人展開了一場殊死較量。是的,他們嚴陣以待,以一敵十,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是的,各位,我們在1876年打敗了英國佬,在1882年再次擊潰了他們。而且在不到二十年前,我們把所有的歐洲王朝政府趕出了墨西哥,把他們從這塊大陸上驅逐出去,我們獲得了最終的勝利!是的,各位,昔日的光榮仍在,國旗在我們頭頂獵獵飄揚。無論什麼時候,隻要歐洲的暴君膽敢再踏上美國的領土半步,我們就會義無反顧地與他們拚到底!”
“萬歲!萬歲!”所有人都在歡呼。勞拉、卡琳和爸也跟著人群一起高呼:“萬歲!萬歲!”
“今天,我們都在這兒,”那個人繼續演講道,“每個人都是上帝國度裏自由而獨立的公民。這個國度是地球上絕無僅有的,在這裏,每個人都是自由而獨立的。我們本該組織一場隆重的慶祝會,共同來迎接偉大而神聖的七月四日,但今年我們的能力有限,所以隻能舉辦小型的慶祝活動。我們大多數人來到這兒,都需要艱苦奮鬥、自力更生,奮發圖強。到明年,我們中的一些人的經濟狀況肯定會好轉起來,我們的日子會越過越紅火,我們就可以捐出一些錢來,舉辦一次熱鬧歡快的慶祝大會。但不管怎樣,我們今天能相聚一堂,共同來慶祝七月四日。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裏,應該有人站起來朗誦《獨立宣言》,很幸運,我今天獲此殊榮,因此,各位,請你們脫帽,我要開始朗誦《獨立宣言》了。”
勞拉和卡琳當然也能背《獨立宣言》,不過,當她們置身於慶典現場,聽別人朗誦《獨立宣言》時,一種神聖而莊嚴的感覺油然而生。每個人都摘下帽子,神情莊嚴地站著,屏住呼吸靜靜聆聽。星條旗在蔚藍的天空下隨風飄揚,這些字句還沒傳進耳朵,她們心中已經默念出來了:
在人類事務發展的過程中,當一個民族必須解除同另一個民族的聯係,並按照自然法則和上帝的旨意,以獨立平等的身份立於世界列國之林時,出於對人類輿論的尊重,必須把驅使他們獨立的原因予以宣布。
我們認為下述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造物主賦予他們若幹不可讓與的權利,其中包括生存權、自由權和追求幸福的權利……
接下來是對英國國王所犯下的罄竹難書的罪行的控訴:
他力圖阻止各州增加人口。
他拒絕批準建立司法權利的法律,以阻撓司法的執行。
他迫使法官置於他個人意誌的支配之下。
他濫設新官署,委派大批官員到這裏騷擾我們的人民,吞噬他們的財物。
他在我們的海域裏大肆掠奪,蹂躪我們的沿海地區,燒毀我們的城鎮,殘害我們人民的生命。
他此時正在運送大批外國雇傭兵,來從事其製造死亡、荒涼和暴政的勾當,其殘忍與卑劣從一開始就連最野蠻的時代也難以相比,他已完全不配當一個文明國家的元首……
因此我們這些在大陸會議上集會的美利堅合眾國的代表們,以各殖民地善良人民的名義,並經他們授權,向世界最高裁判者申訴,說明我們的嚴重意向,同時鄭重宣布:
我們這些聯合起來的殖民地現在是,而且按公理也應該是,獨立自由的國家;我們對英國王室效忠的全部義務,我們與大不列顛王國之間一切政治聯係全部斷絕,而且必須斷絕。作為一個獨立自由的國家,我們完全有權宣戰、締和、結盟、通商和采取獨立國家有權采取的一切行動。
我們堅定地信賴神明上帝的保佑,同時以我們的生命、財產和神聖的名譽彼此宣誓來支持這一宣言。
這時候,沒有人再發出歡呼聲。這一刻,更應該說“阿門”,可是沒人知道該怎麼做。
接著,爸唱起歌來。大家立刻跟著他唱起來:
我的祖國啊,向您致敬,
可愛的自由之邦,
我為您歌唱……
願自由的聖光,
永遠照耀我的祖國,
偉大的上帝,我們的領袖,
請您一定要保佑我們。
人群逐漸散去,但是勞拉卻呆呆地站在那兒。突然間,她產生了一種全新的想法。《獨立宣言》和這首歌同時出現在她的腦海裏,她想:上帝就是美國的國王啊。
她心想:美國人絕不會服從世上任何國王的統治。美國人是自由的,這就意味著他們必須要服從他們自己的良知。沒有任何國王對爸發號施令,他必須做自己的主人。她想,嗯,等她再長大一點兒,爸和媽就不會再告訴她應該怎麼做了,誰也沒有權利支配她。那麼,她必須學會自己管好自己。
這種想法刹那間照亮了整個心房。原來這就是自由的含義啊,自由就意味著你必須做一個好人。“創始的上帝,自由的創造者”,自然法則和自然之神的法則賦予你的生命權和自由權。你必須遵從上帝之法,因為隻有上帝之法才賦予你自由的權利。
勞拉沒時間想得更深。卡琳看著她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感覺有點兒奇怪。爸在一旁說:“到這兒來,姑娘們!這裏有免費檸檬水喝!”
旗杆旁的草地上放著幾隻木桶。有幾個男子排隊等著用錫製長勺去舀水喝。每個人喝完後就把長勺遞給下一個人,然後朝賽道旁的馬匹和馬車走去。
勞拉和卡琳有點兒靦腆,拿著長勺的男子看了看她們,便把長勺遞給了爸。爸從桶裏舀了一勺遞給卡琳。桶裏裝著滿滿一桶檸檬水,上麵漂浮著許多檸檬片。
“我看見他們往裏麵加了很多檸檬,味道肯定不錯。”爸說。卡琳端著長勺慢慢地品嚐著。她的眼睛裏閃爍著驚喜的光芒,她從沒喝過如此可口的檸檬汁。
“這檸檬水是剛調好的,”一個排隊的男子對爸說,“水是剛從旅館的井裏打來的,所以非常清涼。”
另一個排著隊的男子說:“好不好喝,得看他們往桶裏加了多少糖。”
爸又盛了一勺遞給勞拉。勞拉曾經在奈莉·奧爾森家舉行的派對上喝過一次檸檬水,那時候她還住在明尼蘇達,還是一個小女孩。今天的檸檬汁喝起來味道比那一次好多了,她舔幹淨勺子裏的最後一滴檸檬水,然後給爸說了聲謝謝。要是留在這個地方再多喝一點兒就顯得沒有教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