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爸喝完檸檬水,他們穿過被踏平的草地,來到賽道旁的人群中。一大圈草皮已經被翻起來運走了,翻土的犁和犁刀把草皮下麵的黑土整理得光滑平整。除了被人和車踐踏過的草地,賽道的中央和賽道周圍都長著茂盛的野草,它們在風中隨意飄蕩。
“哎呀,嗨!波斯特!”爸興奮地喊道。波斯特先生從人群中擠過來,他大步流星地往鎮上趕,終於及時趕到比賽現場。不過,波斯特太太和媽一樣,情願待在家裏。
四匹小馬不緊不慢地走上賽道,兩匹栗色的,一匹灰色的,還有一匹黑色的。賽馬的男孩子讓馬排成筆直的一列。
“如果打賭的話,你賭哪一匹馬會贏?”波斯特先生問。
“噢,黑的那匹!”勞拉大聲叫道。小黑馬的毛皮在陽光下黝黑閃亮,長長的鬃毛和尾巴像絲綢一般飛舞。它甩了甩修長的頭,優雅地踢了踢前蹄。
“開始,跑!”一聲令下,所有的小馬一躍而出。人群歡呼起來。那匹黑色的小馬把身子壓得低低的,撒開四蹄,像離弦的箭一般飛射出去。其餘的馬都緊緊地跟在了它身後。翻飛的馬蹄卷起漫天灰塵,小馬飛奔的身影若隱若現。接著,它們繞過賽道最遠端的彎道,奮不顧身一路狂奔。那匹灰色的小馬加快速度,迎頭趕上,搶在了最前麵,人群又一次歡呼起來。勞拉還是希望黑馬能獲得勝利。它正奮力緊追,一點一點縮小差距。它的頭超過灰馬的脖子,拚命往前伸的鼻子幾乎和灰馬的鼻子並排在了一起。就在那一瞬間,四匹小馬從跑道那頭閃電一般衝了過來,在漫天飛揚的塵土中,它們的身影越來越清晰。突然,那匹白鼻子栗色小馬後來居上,一躍向前,搶在了黑馬和灰馬前麵,在觀眾熱烈的歡呼聲中率先衝過終點。
“你要真賭那匹黑馬的話,勞拉,你就輸了。”爸說。
“不過,它是最漂亮的一匹馬。”勞拉回答說。她欣喜若狂,臉頰漲得通紅。她的辮子鉤在了一顆紐扣上,她滿不在乎地一把把辮子扯散了。
“還有嗎,爸?還有比賽嗎?”卡琳著急地問道。
“當然,馬車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爸回答說,波斯特先生打趣地說道:“勞拉,你覺得哪一組馬會贏呢?”
一對栗色馬拉著一輛輕便馬車從人群中走上賽道。這兩匹栗色馬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它們邁著輕盈的步伐,身後的馬車好像根本不存在似的。接著其他幾對馬也拉著馬車登場了,可勞拉幾乎顧不上去看它們。因為在這些馬中,她認出了兩匹棕色的馬。她熟悉它們那高昂的頭,拱起的脖頸,如絲綢般光滑的肩胛,隨風飄揚的鬃毛,以及在明亮溫暖機敏的眼睛上方微微飄揚的眉毛。
“噢,快看,卡琳,快看!那對棕色的莫幹種馬。”
“那是阿曼樂·懷德的馬,波斯特,”爸說,“他給它們套的是什麼馬車啊?”
阿曼樂高高地坐在兩匹馬上方的座位上,他把帽子推到腦後,看上去精神抖擻、信心十足。
他駕著馬把馬車拉到起跑線前,大家這時候才看清這輛馬車,原來他坐在一輛又長又高又重的馬車高座上,馬車側麵還開著一扇門。
“這是他哥哥羅雷販賣貨物用的篷車。”站在他們身旁的一個人說。
“這輛車太重了,瞧瞧旁邊那些輕便馬車,他根本就別想贏。”另一個說。大家都好奇地注視著這兩匹莫幹種馬和它們身後的那輛大篷車,議論紛紛。
“外側那匹馬叫‘王子’,去年冬天阿曼樂駕著它和凱普·格蘭跑了六十公裏給小鎮運回了小麥,我們才幸免於難。”爸告訴波斯特先生,“另外一匹馬叫‘貴妃’,就是跟羚羊群一起跑掉的那匹馬。它們都身手不凡,動作敏捷,速度驚人。”
“他可是一個個性獨立的怪家夥。”有個人說,“他寧願輸,也不願意借別人的馬車來獲勝。”
“真可惜他沒有一輛輕便馬車。”波斯特感慨道。
這兩匹棕色馬可以說是賽場上所有參賽馬匹中最漂亮、最神氣的馬了。它們似乎一點兒也不在乎身後這輛沉重的篷車,它們瀟灑地甩甩頭,機警地豎起耳朵,驕傲地揚起前蹄,好像地麵根本不值得它們踩上去似的。
“噢,太可惜了,它們失去了公平的比賽機會,真是令人惋惜啊。”勞拉緊緊地握住雙手,多麼渴望這兩匹神氣活現的漂亮馬兒獲得一個公平比賽的機會。拉著那麼笨重的篷車,它們注定會失敗。她禁不住脫口而出:“噢,太不公平了。”
比賽開始了。一對紅褐色的馬率先衝出起跑線,把其他馬甩在後麵。馬兒四蹄飛揚,車輪飛轉,看上去似乎都在地麵上空自由飛奔。一輛輛單座輕便馬車從勞拉眼前飛馳而過,她甚至沒看清哪對馬是拖著雙人座的。令人歎惜的是,那對棕色的馬拖著一輛又高又重的用來做買賣的篷車落在了最後麵。
“這本來是鎮上最好的一對馬,”勞拉聽到有人說,“隻可惜今天沒有機會了。”
“是啊,”另一個人也附和道,“拖的馬車太重了,恐怕過一會兒就跑不動啦。”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那一對馬仍然拖著篷車撒開四蹄奮不顧身一路向前奔。八隻棕色的馬蹄步調一致,整齊劃一,如行雲流水一般流暢。飛揚的塵土遮住了它們的身影,可很快它們就衝過飛揚的塵埃,朝著賽道的那一頭衝去。突然,一輛輕便馬車,不,兩輛馬車,被大篷車拋在了身後。噢,又有一輛,被拋到後麵。現在,隻有那對栗色馬跑在它們的前麵啦。
“噢,加油!加油!贏呀!贏呀!”勞拉苦苦哀求著那兩匹棕色馬。她多麼希望它們拚上一把勁,再跑快一點,她激動萬分,就好像她親自駕著這兩匹馬在一個勁兒向前衝。
現在,它們繞過跑道的彎道,朝著終點線衝過去。栗色馬領先一步,那對莫幹種馬毫無辦法,眼看它們就要輸了,篷車實在是太笨重啦,但是勞拉還是沒有放棄最後一線希望,仍在拚命為它們加油鼓勁:“快點,快點,隻要再快一點點!噢,加油,加油!”
阿曼樂高高地坐在座位上,隻見他這時身子向前傾,好像在和這一對馬兒說著什麼話。兩匹馬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它們的頭漸漸接近了歐文先生的輕便馬車,從旁邊穩穩地趕了上去。所有的馬蹄都在向前狂奔,棕色馬的頭也緩慢地伸向了前方,最後終於與栗色馬齊頭並進了。四匹馬並駕齊驅,使出渾身力氣,猛地向前衝去,速度越來越快。
“難分勝負啊。天啦,難分高下啊。”一個人感歎道。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歐文先生猛地抽了一鞭。他一麵狂叫,一麵“咻咻”地抽了兩鞭,栗色馬發瘋一般往前跑。可惜阿曼樂沒有鞭子,他隻是俯下身子,輕輕地抖了抖韁繩,似乎和馬兒說了幾句悄悄話。那兩匹棕色馬有如飛燕一般,步伐矯健,一下把栗色馬甩在後麵,率先衝過了終點線。它們終於贏啦!
賽場一下子沸騰起來,觀眾像潮水一般湧向這兩匹棕色馬和高高坐在篷車上的阿曼樂。勞拉發現自己一直屏住呼吸,她的雙膝因為激動而顫抖不已,她真想大哭大笑一場,真想坐下來好好地歇一口氣。
“噢,它們贏了!它們贏了!”卡琳拍手稱快。勞拉喜極而泣,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他贏了五塊錢的獎金。”波斯特先生說。
“什麼?五塊錢?”卡琳不解地問。
“鎮上的一些人湊了五塊錢,用作獎金,獎給獲得冠軍的參賽選手。”
勞拉聽了這話暗自感到高興,幸好自己事先不知道這事。要是她早知道阿曼樂是為了這五塊錢來參賽的,她會因此而瞧不起他的。
“那是他應得的,”爸說,“那小夥子駕馬的技術還真不錯。”
比賽已經結束了。現在她們除了站在那兒聽人家海闊天空閑聊以外,便無所事事。桶裏的檸檬水快見底了,波斯特先生盛了滿滿一勺遞給勞拉和卡琳,她倆很快就喝完了。檸檬水喝起來比剛才要甜一些,不過沒有那麼清涼了。馬匹和馬車正慢慢散去。爸從散開的人群中走出來,他說:“該回家去了。”
波斯特先生陪著他們一起沿著大街走。爸對他說,阿曼樂·懷德有一個姐姐,現在在東部明尼蘇達當教師。“她在小鎮的西邊距離小鎮大約一公裏的地方有一塊放領地,”爸說,“她讓阿曼樂幫忙打聽一下,看看明年冬天能不能在這裏的學校教書。我告訴阿曼樂,讓他姐姐把申請書送到學校董事會來。在這兒,大家都是平等的,我認為她可以獲得這份工作。”
勞拉和卡琳彼此看了看對方,她們知道爸是學校董事會的成員,董事會的其他成員的想法肯定也和爸一樣。勞拉聽了這事美滋滋地想:“如果我是一名優秀學生,如果她喜歡我,說不定她有一天會帶上我,坐上那對漂亮的馬兒拉著的篷車,一起去兜兜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