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與黑夜一點點流逝,時間與生命一天天虛耗,青春與容顏一年年老去,隻有在晝夜交叉點,往日的情愫才能重新閃爍於腦海,緊緊地將我們擁抱,給我們一種異樣的安慰和一絲特別的溫暖。

那段沉睡許久的年少癡狂,埋藏在我們內心深處最隱蔽,最人性化的淨土之上。如果可以品嚐其味,我想,一定應該是讓人不敢輕易嚐試的,酸澀的味道。

隨著歲月的遷移,曾經的往事隻剩下零散的片段可供依稀辨認。往事是心頭無法磨滅的烙印,昔日碎片般的記憶,會時常在我們的腦海裏不停晃動,過去和現在之間,仿佛有幾個不同的自我在隱秘地交疊。但是現在靜下心回憶過去發生的一些事情,往往要比當初更痛苦,也更殘酷。

常征帶來了兩本書。

“我跟學校淘的,經營管理方麵的書,你大概能用得著。”

我說:“謝了啊。最近忙嗎?”

“忙,增加了不少教學任務。”

“老師這職業不錯,工資高待遇好,還有額外的收入。現在到高檔娛樂場所消費的人群,一半兒是老師。”

“有的係真那樣,巧立名目地辦辦輔導班培訓班什麼的,其實那就是誤人子弟騙人錢財,”常征說:“我瞧瞧你這兒到沒到新貨。”

常征是我為數不多的男顧客之一,他是北京某大學的中文係教師。每個季節他都要在我店裏買些衣物,寄給遠在美國的前女友。

常征和他女朋友是大學同學,畢業時常征以優異的成績留校做了名教師,他女朋友選擇了留學美國。

半年後女朋友讓他過去,常征不想離開中國,他說你不是打算回來的嗎?女朋友說出來了誰願意回去啊,即使回去也得混一外國籍,換個身份掙中國人的錢。你考慮考慮吧,要麼你來美國,要麼咱倆分手。

這是出國人員和留守情侶間比較司空見慣的事,出現問題自然而然,最終的結局基本就是分道揚鑣各奔前程。身體不在一起,再怎麼好的感情也會無關痛癢日漸淡化的。常征概莫能外,他女朋友嫁了個美國華僑。

“我不理解,人家都結婚了,你還老給她郵衣服幹嘛呀?”

常征笑著說:“我心裏好像總放不下她,總是惦記她。”

“很多人懷念的,都是錯過的人。可沒錯過未必是好事兒啊,”我說:“等所有的事情徹底地展開了,當瑣碎的生活把愛意和甜蜜一網打盡。或者日久天長,你們看出對方僅僅如此。倒不如留著那一點兒美好的感覺,給自己和別人留一點兒可以想念的東西。不過,千萬不要沉溺。”

“有點兒深度,”常征說:“我知道這樣做挺傻的。”

“你呀你,道理全明白,卻照做不誤,”我說:“也許你們彼此合適過,也許若幹年後你們才會合適,但絕對不是今天。沒必要的事兒,就甭犯傻了。”

常征笑笑。

看來,再堅強理智的人,也有對感情產生困惑的時候。比如常征,他還是為那個女人挑了件羊絨大衣。

我心血來潮地約慶元他們去長安大戲院看了場京劇。演到半場,慶元睡著了。

散場後慶元說:“有什麼聽的啊,咿咿呀呀沒完沒了。不就是模仿秀嘛,學老輩兒人的聲音。”

“不懂了吧,程派《鎖麟囊》的腔兒多棒啊。抽空兒我給你們講講《紅鬃烈馬》和《審頭刺湯》的劇情。”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