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過,是粵語的。”

“你會廣東話嗎?”

我說:“會一點兒。”

“幫我寫歌詞兒吧,昨天我不小心把封皮兒弄丟了,沒有歌詞兒我又不懂粵語,就隻能聽調兒了。”

我聽著隨身聽的同時在記事本裏寫著歌詞,寫好了遞給她。

“認識一下,我叫孟洋。”

“我叫叢林。”

孟洋說:“你幫我抄歌詞兒了,我請你吃羊肉串兒吧,正好我也餓了。”

“我吃完飯了,再說,我不習慣讓小女生請客。”

“什麼習慣不習慣的,吃完就不能再吃點兒?給個麵子行不?”

“好吧,附近有燒烤店嗎?”

“一看你就不了解沈陽,”孟洋笑著說:“在沈陽就有這點好處,不管走到哪兒,隨時隨地都可以吃到羊肉串兒。”

孟洋領我去藥大社區右側的蘭州馬記抻麵館,她和一個叫馬蘇裏河的烤串小夥子熱情地打著招呼。

孟洋說:“馬蘇裏河的漢語名字叫馬林,他家是青海的。你都猜不到,他有十三個一奶同胞的兄弟姐妹,產量太驚人了。”

看得出,她常來這家店解讒。

回學校的路上,孟洋問我:“你說的長得像我的大連女孩兒,是你女朋友吧。”

“對,但是她不見了。”

“那就找啊,希望你快點兒找到她。”

“謝謝你!”我坐進出租車:“我沒機會找到她了。”

倘若真的存在一種具備魔力的魔瓶,能夠幫人實現心願的話,那麼我寧願付出傾囊所有的代價,也要再見到小歐。哪怕,隻有一天也好。

商務酒店。總台送來了一樓室內遊泳館的免費門票。

至今我仍沒學會遊泳。我戴上遊泳鏡在兒童戲水區的池底匍匐潛行,貼著斑駁的光影。

我的大腦中反複地瀏覽《曖昧》的歌詞,那文字寫得多深刻啊,原來我怎麼沒發現呢?

水麵人聲喧嘩,但池底的這個世界更像是我的,陰沉而清冷。在水裏哭泣是沒有人知道的。

深夜無人可訴,淚珠尋找著眼眶,我能尋找什麼呢?

6月,我和東子去哈爾濱籌建分公司。返京前,我倆到極樂寺轉了轉。

磕完頭燒完香拜完佛往功德箱裏塞完零錢,我看見一位老方丈在莊重地擦著香爐。

“大師,我想問問您,您是怎樣做到忘我境界的?”

老方丈問:“這是什麼城市?”

“哈爾濱。”

“你站的地方又是哪兒呢?”

“極樂寺唄。”東子說。

老方丈笑著說:“在你們眼中,每個地方都有名字。而在我眼中,每個地方都是虛無的,又都是真實的。”

“我不太懂,您再說說吧。”

“屏息因緣,不生雜念,方可靜心皈依修行。”

我說:“沒慧根的人,的確不容易領會。”

“年輕人,我送你們幾句話吧,”老方丈說:“且留三分無知,增得七分樂趣;人生時起時伏,凡事不可急躁;進三退二之後,還是進了一步。”

飛機上,我仔細地思索著。

“你覺不覺得老方丈說的話看似簡單,實際也挺有哲理的。”

“嗯,”東子說:“咱倆這號兒入佛門六根不淨,進商界狼性不足的人,很難達到那層境界。”

“我琢磨著那話是想告誡咱們,踏踏實實做生意,才能安安穩穩做人,”我問:“除了這些,還會有別的含義嗎?”

7月份了。終於做完了新產品的宣傳活動,最近特忙。

每天工作至淩晨,睡四五個小時,咖啡茶葉過度,換來的是業績直線攀升,計劃提前完成。

我和東子的精力嚴重透支,體重明顯下降。本季度末尾一單簽完,我們快盯不住了。

東子正式通知我:休假,典型的工作狂趕緊休假!

停下了工作,竟不知如何打發時間。慶元送來堆盜版光碟,我趴在床上沒日沒夜地看電影。

港片《阿飛正傳》裏有段話引起了我的注意:這個世界有種鳥是沒有腳的,它隻能一直的飛呀飛呀,飛累了就在風裏麵睡覺。這種鳥一輩子隻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時候。以前,我一直以為這種鳥從一開始就會飛到死亡的那一天才落地,其實它什麼地方也沒去過,那鳥一開始,就已經死了……

回頭看看,我們這群為了賺錢不停奔波的人,反倒不如那種單純地隻能飛翔的鳥,至少鳥兒還可以在風裏麵睡覺。

我去星巴克坐到臨窗的位子,窗外行色匆匆的人們都是忙碌的,而我此刻悠閑地坐在這,仿佛是個多餘的人。

我告訴自己,最好不要再牽掛小歐了,她已然不在人世,再想也隻是徒增煩惱,隻會讓自己活得更累更痛苦。

我自由了,自由的想要飛。可是,翅膀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