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篤誌學藝 京都賣畫(1 / 3)

木船很快到了重慶,因為有了土匪窩裏那九死一生的經曆,張大千再見到那些熟悉的街景卻恍若隔世。他的老師劉伯承在討袁戰鬥中屢立戰功,已經升為營長和旅參謀長等職,可惜這陣正帶領部隊在外打仗,所以未能見到老師。兄弟倆在重慶略事休整,就搭上華人輪船公司的一隻洋火輪,沿川江而下,向東進發奔赴上海。

川江灣多灘急,礁石密布,旋渦雲集,浪濤翻滾,稍有不慎,就落個船翻人亡,而且瞬間即被衝得無影無蹤。“蜀道難,難於上青天”,形容川江航行,絲毫不過分。川江上的船隻,以前都靠人力劃槳或拉纖而行,後來,英國利川號輪船(1899)由宜昌試航重慶成功,方才結束了川江上木船一統天下的曆史。

川江之上,到處是懸掛著各色外國旗幟的輪船,橫行川江,欲成壟斷川江航運之勢。清政府也試圖組織一些中國人的航運公司,來跟外國人抗衡。就跟那個年代所有的民族工業一樣,孱弱而先天不足難以與老牌帝國主義抗衡,外國輪船船快體堅,肆意作梗中國輪船,橫衝直撞,中國小船惹不起,隻好聞風而躲,躲避稍微慢點,就有可能被掀翻。張大千就親眼目睹了外國輪船的胡作非為,不禁義憤填膺,也為孱弱的民國政府而悲哀。中國輪船在票價方麵也不占優勢,設施也落後,隻有那些支持民族工業的中國人才會選擇乘坐中國輪船。張大千與其二哥出於一種樸素的正義感,選擇了中國小輪船,從重慶到上海。

小輪船剛駛入航道,忽然一艘大馬力的外國輪船從上遊駛來,毫無理由地要前麵的華輪讓路,華輪被迫讓路,而外國輪船故意開足馬力,與小輪船擦舷而過時,掀起了巨大的水浪,一下子將在華輪甲板上的遊客渾身弄濕,簡直欺人太甚。張大千怒不可遏,但也無可奈何,隻是暗暗下決心,隻要活著,就要為自己的國家爭口氣,為中國人爭口氣。

張大千與二哥一路飽覽長江風光,對鬼城豐都印象頗深。雖說豐都貌不出眾,平平常常,無啥特產,但是它卻有著一般的地方不敢叫、而幾乎所有的人都對之感興趣的“鬼城”之名,這也可以說是投眾所好,獨樹一幟,因而名揚四海。借此,張善子引申一步曉諭張大千道:“與之同理,凡是要想出人頭地者,就皆須他人無有而唯我獨有,且能夠吸引、符合、或者是滿足最大多數人的興趣與愛好。這樣,即使貌不出眾者,語不驚人者,也往往能夠憑其‘獨創’,而出奇製勝,蓋超一切。”

到了雲陽縣城,它同長江北岸的眾多沿江城市差不多,使它盛名遠揚的是張飛廟。站在船上憑欄遠望,一座琉璃屋頂、粉色牆壁、金碧輝煌的宮殿,就是赫赫有名的張飛廟。張飛廟背枕飛鳳山,門朝古城閬中方向,麵臨大江,占地極廣,氣勢恢弘,布局嚴謹,十分雄偉。廟內的張飛塑像,形神兼備,神韻自具。張飛雖是武將,但雲陽的張飛廟卻是一座“文廟”,素有“文藻勝地”之稱。

對於長江沿岸的典故,張善子如數家珍,娓娓道來,張大千聽得十分入迷,也對二哥充滿了崇敬之情。“廟內古樹蒼藤之下,和雕梁畫棟之間,陳列著曆代的書畫石碑、摩崖石刻及木刻書畫等,共達四五百件,琳琅滿目,不可勝收,有譽為‘逸品’的漢代隸書《張表碑》,唐代大書法家顏真卿的草書,宋代大書法家黃庭堅的大字行草書,蘇東坡的前、後《赤壁賦》,嶽飛書寫的明代開國皇帝朱元璋閱嶽飛書法後的禦筆題字碑刻等等,可謂藏品極豐。”張善子接著介紹說。更為有趣的是,張善子的作品也被廟裏的住持精心珍藏著。

航船到了長江三峽,船員們神色很是緊張,因為已經到了風景最為獨特壯麗,也最為險峻的一段了。三峽由瞿塘峽、巫峽、西陵峽三座峽穀共同連接組成。西起白帝城,東到湖北宜昌南津關,地跨川鄂兩省的奉節、巫山、巴東、秭歸、宜昌等五縣,全長共約400華裏,為世界最大的峽穀之一,其秀美壯觀,至今已經聞名全球。

在張大千眼中,三峽險峻冠之中華,風景秀美也絲毫不遜色於名山大川。三峽入口處的夔門,又稱之為瞿塘關,水波翻卷,驚濤拍岸,真有“眾水彙夔府,瞿塘爭一門”,“瞿塘險過百牢關”的滔天氣勢,人稱“夔門天下險”,夔門之險為世界上罕見的自然景觀。

輪船來到了著名的巫山十二峰——三峽中風光最為秀麗迷人之所在。古人詩有“放舟下巫峽,心在十二峰”之語,可見其幽深魅力。巫山風景,變幻無窮,一山一景,都有著美麗的傳說。巫山十二峰是指長江北岸有登龍、聖泉、朝雲、神女、鬆巒、集仙六峰,南岸則有淨壇、起雲、飛鳳、上升、翠屏、聚鶴六峰。還有美麗神秘的神女峰,亭亭玉立,高聳入雲,被人們看做神女的化身。麵對如鬼斧神工般美麗的神女峰,張大千不覺吟出了唐代大詩人劉禹錫的詩《題巫山神女廟》,是專門描繪神女峰的:

巫峰十二鬱蒼蒼,片石亭亭號女郎。

曉霧乍開疑卷幔,山花欲謝似殘妝。

星河好夜聞清佩,雲雨歸時帶異香。

何事神仙九天上,人間來就楚襄王?

兄弟倆一邊談笑風生,一邊欣賞著兩岸的風景,平時沉默寡言的二哥,肚子裏竟然藏著如此多的知識和學問,這讓張大千十分佩服和驚異。張善子又指著遠處山上的雲霧對弟弟說:“八弟,唐代詩人元稹有一句關於巫山的名言,你知道嗎?”張大千陷入沉思,靈感一現,終於想起來了:“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可對?”品味著詩的意境,再看看眼前的雲霧,嫋嫋婷婷,縹緲變幻,朦朧莫測,雲霧纏繞,似雲非雲,似霧非霧,飄搖在靜謐的群峰之間,如夢如幻,綺麗多姿,絕非其他地方的雲霧之美所能比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