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百日和尚 結婚還俗(1 / 3)

張大千在跟曾農髯學習書法期間,由於進展緩慢,心情非常鬱悶。期間突然接到老家的一封書信,信中所寫之事令張大千更是愁苦不堪。自謝舜華早夭後,家人見老八非常痛苦,為了安慰他的心,由父母做主為他定了一門親事,姑娘姓倪,生得端莊秀美,而且還是張大千小時候的玩伴,打算等張大千從日本留學回來即完婚。可那位倪姑娘是一位癡心女子,久等張大千不歸,思念成疾,竟致成“花癡”。家人為老八的子嗣問題考慮,又做主退了這門親事。信中還說,正在為張大千物色般配的姑娘,要正權安心等待好消息。

張大千邊看手指邊在顫抖,自從謝表姐離世後,他覺得自己的心也同謝表姐而去,今生今世,什麼人也不再能走進他的心靈了,當然也不願同別人結婚了。失去謝表姐的傷痛還沒愈合,如今又平添了對倪姑娘的內疚之情,這種雙重打擊使他背上了沉重的良心債,他實在想不通,為什麼同他訂婚的女子就注定有這樣不幸的結局——謝表姐病死,倪姑娘病成花癡。難道注定自己就隻能一輩子打光棍?既然如此,還不如出家當和尚,割斷情絲,斬斷情緣,四大皆空,赤條條來去無牽掛,省得害人家姑娘無善終。

“出家當和尚”這個念頭一經冒出,就牢牢地攫住張大千的心坎。張大千想到古書中提到的“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就很痛苦。自己婚姻上屢屢遭挫折,在東洋辛苦所學的染織專業,現在也派不上用場,盡管他對書畫方麵有強烈的興趣,也努力了多年,但到目前為止,還是毫無成就可言,現在拜曾農髯學書法,也進展不大,自己又不想做官,加上家鄉戰火連綿,自己有家卻不能歸,自己的一生,可謂“不如意事常八九”,“多少珠淚無限恨”。

張大千家人雖然信奉基督教,但他本人,一直對佛教有濃厚的興趣。他十分崇敬清朝的四大僧人畫家——弘仁、髡殘、八大山人(朱耷)、苦瓜和尚(石濤)。四川的破山和尚、竹禪和尚等,也是揚名天下的著名和尚,自己即使能像後者那樣,也一定能增輝藝苑。另外一個推波助瀾的起因就是上海當時掀起的對於“風流情種”、“著名詩僧”蘇曼殊的周年隆重紀念活動。“蘇和尚”頓時成了上海家喻戶曉的風雲人物,張大千極為欽佩他高深的書畫修養。

更為湊巧的是,名震天下的“弘一法師”——著名藝術家、音樂家、教育家李叔同那年正好成為法師一周年,紀念活動也隆重非凡。而且,“蘇和尚”與“弘一法師”早年都去日本留過學。再則,著名的大文學家蘇東坡,號稱“東坡居士”,對佛教研究頗為深刻,當今的國學大師馬一浮、詞宗夏尊等許多人,也都信奉佛教,以居士自稱。諸多因素的影響,張大千心意已定,決定拋卻塵緣,削發為僧。

1919年年底,那天,天空飄著雪,張大千懷著痛苦而平靜的心情,隻身離開上海,來到了鬆江縣妙明橋附近的禪定寺,請求出家,那年他正好20歲。

禪定寺的主持逸琳法師學識淵博,是上海附近頗有名望的長老。他見從日本留學回來的張大千要出家,並未表示太多的驚詫,因為“出家當和尚”在當時的上海幾乎成了一種時髦。逸琳法師覺得張大千“頗有慧根”和“實堪造就”,於是決定收他為“三寶弟子”。

張大千的出家儀式在逸琳法師的主持下,在一種很莊重肅穆的氣氛下舉行了。剃去青絲和胡須,他就是一名“小和尚”了。自然,他的俗名也不能用了,逸琳法師說:“你現在已經出家了,已成了我佛家之人,與在俗時的一切,都已經一概了斷,毫無關涉了。當然,你以前的俗名,也是不能再用了。本師已經為你取好了一個法名,就叫做‘大千’吧,記住,以後你就用‘大千’這個名字了!”

接著,逸琳法師又說:“本師為你取的這個‘大千’法名,如我佛說‘三千大千世界’之略語。我佛典《智度論》第七卷,和《長阿含經》第十八卷中,都曾雲:以鐵圍山為中心,七山八海交互繞之,更以鐵圍山為外廓,同一日月所照的四天下,是曰為一‘小世界’。合此,‘小世界’一千,為曰‘小千世界’。合此‘小千世界’一千,則為‘中千世界’;合此‘中千世界’一千,則為‘大千世界’。‘大千世界’之數量,為一億萬萬萬萬也。……‘大千世界’之三千者,示此‘大千世界’,是成自於‘小千世界’、‘中千世界’、‘大千世界’這三種之千也,內容即一大千世界,故稱三千大千世界,並以次一大千世界,為我佛之一化境……”

逸琳法師的侃侃而言,正是道明了張大千的法名“大千”的意蘊和由來。張大千就欣然改名“大千”,後來幹脆叫“張大千”。

張大千自從當了和尚,心情頗為安寧,每天“日下一食,樹下一宿”,誦經讀卷、清淨身心、打掃經堂、劈柴挑水,倒也過得清淨規律。不過對剛從俗界來的張大千來說,每天食素而且隻能吃一頓,對習慣於大魚大肉的他來說,的確太清淡了。他經常餓得眼冒金星、胃裏直冒酸水,肚子癟癟的,非常“空虛”,對於吃東西的渴望,從來沒有現在這麼強烈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