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裏尋她千百度——從青年的視角讀解柯岩(3 / 3)

而於梨華的《又見棕櫚,又見棕櫚》,則比上述兩部作品都更具藝術魅力,主人公牟天磊作為一個年輕有為的現代驕子,其生活履曆確實有幾分真實性,而他在美國和台灣兩處執著尋夢,卻終於無家可歸的寂寞心態,也確實體現了包括作者本人在內的一部分海外遊子的真實心跡。然而,作者的思緒隻是困守在一個孤懸海外的小島上,因而不可能詮釋五千年華夏文明的真義。這塊與母體隔絕的寂寞土地不可能抵抗西方中心文化的巨大壓迫。主人公以這塊小島為歸宿,最終隻能飽嚐淒涼無助的失落的悲哀。由於作者無法看到孤島之外那片堅實厚重的蒼茫大陸,因而也無法最真切全麵地描寫出身處異域的中國人

柯岩文集354

的典型心態。

而柯岩的《他鄉明月》,則一掃這上述三部作品或虛浮誇飾,或寂寞蒼涼的心態,描寫了一群真切可感的中國人,在美國那塊既非天堂又非地獄的現實環境中奮爭苦鬥的真實故事。作品中的朵拉、紫薇、天亮,無一不是血肉豐盈、愛恨交織的本真典型,而他們到美國後先喜後憂的心靈嬗變,艱辛苦難的生存掙紮、被欺淩侮辱的人格尊嚴,乃至思鄉戀家的真摯情懷,則都像生活中原樣尋取的全息攝影,無一處不令人怦然心動,思緒橫飛。

首先,作品真切揭示了中國人特有的愛國思鄉情懷和對故土家園深深眷愛的純真情感。無論從朵拉的《母親的河》還是紫薇的《我想有個小小的家》中,我們聽到的都是一個古老民族深沉博蕩的家國情感,是最有民族傳統和華夏美德的愛國主義精神。與《曼哈頓的中國女人》那貶損祖國的畸形心態相比,這種情懷顯得尤為真摯可貴。

其次,作品細膩地描寫了海外遊子在生存逆境中互相扶持,相濡以沫的道德關懷。當我們看到朵拉為尋找紫薇而四處奔波時,心頭總會湧起一種溫暖的感動。這與王起明那薄情寡義,無所不為的“惡的哲學”真有天壤之別。看來,即使在異域的冷漠中,作者也能以真率之筆挖掘中國人靈魂深處的傳統美德和互愛精神。

第三,作者在行文中無處不將祖國大陸作為一個美好的精神的皈依地。當朵拉和天亮在美國左奔右突,消沉失望後,他們不會像牟天磊那樣無所歸宿,而是自然而欣然地選擇了回歸祖國的道路。歸國時富有象征意味的月亮意象似乎說明了一切。異域的孤獨清冷隨月色悄然褪去,“橫越著太平洋”的月亮朗朗地照著。是的,他鄉的明月已經沉落,而冉冉上升的古老民族的月亮預示著一個充滿生機的美好前程。

上文較多地分析柯岩的留學生作品,主要因為這部作品更容易引起青年視野的關注。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出國潮成為當代青年群體的典型心態。因此,真實描寫異域留學生活,既不虛飾也不偽善的作品,就成了今日青年一代的人生教科書。其實綜觀作家的全部作品,對生活的本真描寫和真情摯愛都成為一個共通的特性。而更值得珍重的是,作者的心始終為青年而搏動。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更不斷構設一個個有關青年的人性失落與複歸的敘事母題。從謝悅、郭誌相、向秀兒身上,從徐如風身上,從朵拉、紫薇身上,我們都能看到這種理想失落後的翻然悔悟和積極尋找,而在這失落與複歸中起決定性作用的則是一種深摯堅厚的“拯救”力量。無論這種力量表現為何種形式,都揮灑著摯愛與激情。而這正是當代青年最渴望的精神慰藉,是在後新時期變亂組合後最清熱解毒的對症良藥。因此,柯岩受到青年讀者的摯愛,隻因她也一貫地摯愛著青年人。

最後,我代表青年學子向作家致以深深的問候,祝願她早日康複,創作出更多更美的精神花朵,奉獻給世紀之交的文壇,奉獻給 21世紀的青年。

(此文為作者在“柯岩作品研討會”上的發言)

閻延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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