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見池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家,他的後腰,已經痛得快要直不起來。
從昨晚接到那個電話,他就一直坐著,天剛蒙蒙亮,他就出了門,他要等到那個背叛他的人,她做了那樣的事,必定沒有臉麵再回他的家。
他要在她出現在他麵前的第一刻,狠狠地給她一耳光。可是,當她出現的時候,他卻抬不起手。他居然還是沒骨氣地去問最後一次:“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明明已經知道答案,卻還是忍不住抱著最後一絲假設,希望她說:“我愛你。”
哪怕隻是騙他,他也心甘情願啊。
可是,那個狠心的人,卻隻是說:對不起。他們之間的一切,是一句對不起,就可以了結的嗎?
原來她在他麵前永遠能保持平靜的眼神,隻是因為她愛的人不是他。
是他傻,他早該在第一次遇見方信之的樓下,就應該發現,可以真正能夠如閃電般劃破她眼裏和心裏的平靜的人,隻有方信之。
他居然會天真地以為,她在他麵前,真的隻是在發呆。其實那些時刻,她的心裏,滿滿裝的都是方信之,方信之!
沈母驚訝地看著從門外進來的兒子:“見池,你一大早去了哪?”她還以為,他還在睡。
沈見池此時聽不見任何人的話,隻是直直地走進了自己的房間,鎖上了門,他誰都不要,他最想要的那個人,已經不要他了,那他就誰都不要。
沈母看著緊閉的房門,想著剛才兒子臉上極不對勁的神色,著急地去敲門,可是門內沒有任何聲音。她再敲,有什麼東西,砸在了門上。
她頹然地放下手,轉身無助地看向沈父,可是看到的是一雙同樣無助的眼睛。她在門口怔了半天,最後是沈父鎮定了一些,輕聲說:“打個電話給翩然吧。”
當葉翩然趕到沈家,看到的是依然緊閉的房門,和沈母泫然欲泣的臉。
她走到門口,輕輕地敲響那扇門:“見池,是我。”
可是,沒有回應。
葉翩然站在那裏,沒有再敲門,卻也沒有走開,隻是靜靜地站著。
好久好久,仿佛一個世紀那麼久,葉翩然的腿已經快要失去知覺,沈母過來拉了她幾次,可是她都隻是搖搖頭。她的腿痛,怎麼及得上見池的心痛。
在她的印象中,沈見池,這樣的失控,隻有過一次,那就是在他得知自己再也站不起來的時候。可就是那一次,他最終也還是沒有像今天一樣,徹底拒絕親人的進入。所以今天,遇到的事,一定讓他再也過不去。
而能夠讓他這樣絕望的事,一定和一個人有關,安以苑。
見池,你為了安以苑,將你的世界緊鎖,而我為了你,在你的世界外等待。
我們是如此同病相憐的兩個人,此時我怎麼能棄你而去。
沈見池終於將門打開,當看到葉翩然已經在冒汗卻仍然對他微笑的臉,長歎一聲。
何必呢,翩然。我的心,已經成了碎片,就算有一天,能夠勉強重拚起來,也已經是傷跡斑駁。
可是,葉翩然卻抱住了他,此時的她,隻想給他一個溫暖的懷抱。告訴他,見池,你的世界,始終有我。
今天已經是星期二,自那天起已過去三天。
在這一天的下午,李想想又一次忍不住聽了牆角。
她在離門最近的實驗台上做實驗,尖刻的女聲從門邊隱隱約約地傳到她耳裏,當聽到“安以苑”三個字,她的思維不知不覺就飄了過去。
“她還以為,自己還是局長夫人呢,兩天不來上班,電話打了不接,院長都惱火死了。”
“就是,聽說他們那個項目,現在就是她拖了進度呢。”
剩下的話都是譏諷,倒黴啊,活該啊之類。
李想想從他們的話裏,得到了一個讓她擔心的信息,以苑姐兩天沒上班了,也沒和任何人聯係。
以苑姐,不是他們說的那種人,仗著別人的勢,耍官太太脾氣。她是一個很認真低調的人,絕不會無緣無故不上班而且還不接領導電話。
下了實驗課,她跑下樓,去問安以苑實驗室的師兄師姐,可是,大家都隻是搖頭,沒有一個人知道她的行蹤。
她的心裏,好像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可是現在,她要怎麼才能幫到以苑姐。
這個時候,秦鎮的電話打了過來:“想想,我一會兒有事要出去你昨天把書落在我這,今天放學了要過來取嗎?”
李想想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她昨天是故意把書掉在秦鎮辦公室的,就是為了今天有理由再去找他,現在幾乎每天她都會想盡借口去找他,而秦鎮哥,一直沒有拒絕過,嗬嗬。
可是,一想到以苑姐的事,她就笑不出來了,忍不住向秦鎮傾訴心裏的擔心:“你知道嗎,我以苑姐兩天沒來了,打電話也聯係不上,我好擔心。”
秦鎮在那一頭,心裏“咯噔”一下,可是卻沒有說話。
他知道,想想就在以苑的學院裏上學,而想想嘴裏提到最多的人,就是她的以苑姐。
他每一天,都盼望著從想想的話裏,得到一點半點關於安以苑的消息,可是卻從未告訴過想想,他和安以苑的故事,因為那是他心中最珍貴的秘密,他不願和任何人分享。也不願意,因為想想而介入以苑的生活。
他隻要遠遠地,時而可以聽到關於她的消息就足夠。
李想想後麵的話,他沒有再聽清,他的心裏,隻剩下對以苑的擔心。
到了最後,他再沒耐性聽下去,他匆匆地對想想說了句:“對不起,想想,我現在有事要出去,先掛了。”
沒等李想想反應過來,電話裏就已經是忙音,李想想拿著電話,有一絲委屈,他甚至沒有給她時間,說一句再見。
秦鎮放下電話,卻又沒了主意,以苑應該是和沈見池在一起。自己的擔心,是不是有些多餘。
可是,為什麼這麼反常?即使是沈見池有什麼事,以苑也不可能連工作上的電話都不接。
他坐在那裏,各種念頭反複糾纏著,最終還是拿起電話撥打給以苑。但響了很久之後傳來一句冰冷的“無人接聽”。
他無法再坐得住,起身奔向門外。
即使今天他隻是多餘,即使會看見沈見池和安以苑在家裏溫馨的場景,即使今天會惹火沈見池,他也要去看看以苑還好不好,他心裏有莫名的害怕。
以最快的速度來到安以苑家的門口,他抬起手,又放下。試探地先撥了電話,他聽見了門內的鈴聲,但沒有人接,也沒有任何動靜。
以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開始狠狠的按門鈴,一邊按,一邊大聲叫“以苑,以苑。”
可是五分鍾過去了,十分鍾過去了,沒有反應。最後保安來了。當秦鎮斷斷續續說了情況,保安也越來越擔心,如果事情真的如這個男人說的這樣,有業主死在這棟樓裏怎麼辦?
保安打電話彙報請示,最後找來了開鎖匠打開了門。
秦鎮衝進房裏,最後在臥室的床上,找到了闔著眼睛,看起來已經了無生氣的安以苑。
他的心跳似乎也停止了。作為一個在醫院裏見慣了死亡的人,他在此時,居然膽怯了。他甚至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最後,是保安在一旁提醒,他才上前,用顫抖的手去探她的鼻息。
當感覺到那一絲若有若無的氣息,他全身的力氣好像被突然抽掉,跌坐在床沿。他總算趕上了這一步,以苑,沒有死。
安以苑終究還是沒能如願以償,因為以前失眠,吃多了安眠藥,所以她服下的劑量,普通人足以致死,她卻隻是昏迷。
當安以苑睜開眼,看到的是滿眼寧靜的白色,她的唇邊,綻開微微的笑,這就是,她要去的天堂嗎。
可是很快,她的笑容凝結,手上的異物感讓她清醒過來,她在輸液。
在那一刻,絕望和憤怒讓她失去了理智,她猛地拔掉了針,血從那一點冒了出來。而從病房的那一頭,有護士驚呼著奔過來按住了她。
為什麼她沒有死,為什麼還要醒過來,究竟是誰這麼狠心,將她從天堂的門口又拖了回來,是誰?
可是,所有的憤怒,在看到開門進來的那個人時,軟了下來。她閉上眼,是秦鎮,那個天使般的男子。他卻不知道,這對於她不是拯救,而是讓她重新回到了地獄。
秦鎮伏到她身上抱住她,那樣痛苦:“以苑,你不要這樣。”
安以苑的聲音如同斷了弦的琴,幹澀嘶啞:“秦鎮你好傻,為什麼還要救我?”
她是所有人的夢魘,隻有她的逝去,才能換回大家的安寧。
秦鎮激動起來:“以苑,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
他眼裏的堅定近乎癡狂,吐出的話讓安以苑徹底絕望:“你死了,就等於我死了。”
安以苑歎著氣,笑著,眼裏卻流不出一滴眼淚,她的淚流完了。
她現在即使選擇死,也是自私的麼,她連死都不能了麼?
她的死,會背負上他的毀滅。她有罪,他卻無辜。
她笑完,神情變得呆滯,心如同一張慘白的紙,沒有任何代表希望的色彩和符號。
接下來的幾天,秦鎮停了工作,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他再不敢離開她身邊一秒。那一天,他隻是出去給學生交代工作,她便拔了針頭。
安以苑卻乖巧得讓人覺得害怕,她順從地打針,吃飯,睡覺。隻是她神情始終漠然,秦鎮也不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每天以苑睡著的時候,他坐在病床邊,看著她蒼白安靜的睡顏,眼前就會浮現起他發現以苑時的情景,每到這時,他的手便會緊緊我成拳,不僅是因為害怕,還因為憤怒。
如果那天想想沒有打電話給他,如果他沒有去看以苑,如果他沒有趕上那一步……他不敢去設想那些如果,因為隻要其中任何一個如果成立,以苑就會永遠逝去。
既然一直到她自殺的第三天,都沒有人去救她,那麼到了現在,其他人已經不必再出現。
而且這些天來,以苑的手機沒有接到一個關心的電話,甚至沒收到一條短信,哪怕隻是問一句,你還好不好。
無論以苑自殺前,發生了什麼事,都不該得到這樣的對待。
既然這樣,重生的以苑,也不再需要別人,有他就足夠。
他打電話去她的學校,幫她請假,隻是說病了。可是,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她們學院有個老師的小姨子,就在這個病區當護士,很快,安以苑自殺的事就傳遍了全院。
關於她自殺的理由,有許多種猜想,可是無論哪一種,都那樣不堪。一個大學女老師,突然自殺,實在是太生猛的談資。甚至來往的護士,都會有異樣的眼神和竊笑。
而醫院的很多人在看到秦鎮時,眼神也會略略地拐彎。沒有人知道,剛剛回國看起來俊逸溫雅的秦醫生,怎麼會和這樣的醜聞扯上關係。
這一天李想想來了醫院,當她在秦鎮學生的指引下,來到安以苑的病房門口,看見她的秦鎮哥,看她的以苑姐的眼神,她的身體一震,一切都明白了。
她一直以為,秦鎮哥看向自己的溫和就是溫柔。
可是今天,她才知道,“溫柔”和“溫和”,隻有一個字之差,卻是天差地別。
秦鎮哥的溫和可以給任何一個人,甚至路邊的小貓小狗。可是,秦鎮哥的溫柔,卻隻給他唯一愛的那個人。
秦鎮哥,和以苑姐,她最喜歡的兩個人在一起,是多麼美麗的畫。
如果你們要在一起,我雖然心痛,卻還是會祝福。隻是,為什麼你們,都要騙我。為什麼要看著我一個人,走入沼澤,不叫住我,卻笑著看我越陷越深。
李想想轉過身,離開的背影那樣蕭索。
在小樹林中,有一個小女孩,抱緊了自己,嚶嚶地哭泣。
到了那個周末,這幾天來一直不說話的安以苑突然開口:“我要出院。”
秦鎮擔心地看向她:“以苑,你的身體還沒完全恢複,再住幾天好嗎?”
可是安以苑隻是淡漠地搖了搖頭:“我已經好了,工作不能等人。”
秦鎮握住她的手,想再說什麼,可是看見安以苑眼裏的固執,終究沒再說什麼,起身出去給她辦出院手續。
到了安以苑家的樓下,她伸手拿過秦鎮手上的東西,對他點了點頭:“秦鎮,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
秦鎮急得拉住她:“以苑,你……”
安以苑沒有動,深黑的瞳仁如同一潭靜止了的水:“秦鎮,你不可能每天無時無刻守在我身邊的,所以如果我想自殺,總會有機會。”
安以苑的話讓秦鎮感到呼吸困難。安以苑卻又笑了笑:“但是我不會再尋死,我會好好活著,照顧好自己。”
秦鎮的一顆心,終於又從高處落了下來。
安以苑抽出她自己的手,微笑堅定:“所以秦鎮,剩下的路,讓我自己走,你也去找你自己的幸福吧。”
她轉身離開,而秦鎮還在發怔,以苑又一次,推開了他,就像多年前的那一次一樣。那一年也是這樣,以苑的心傷痕累累,而身邊隻剩下他。他也是這樣固執地想要一個人守護她,帶她離開,到一個沒有傷害的世界去。可是,以苑卻一直沉默不語。
當有一天,她終於對他點頭:“好,我離開這裏。”
可是接下來的話卻讓他的心再次墜如穀底:“但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秦鎮,你應該去找自己的幸福。”
以苑,為什麼你這麼固執?我隻要有你在身邊就可以幸福了,哪怕你不愛我。為什麼你一定要執著地要我去找幸福?
安以苑進了電梯,虛弱地靠在壁上,她知道,此時的秦鎮,一定滿心悲傷。
可是,秦鎮,我沒有讓人幸福的能力,靠近我的人,得到的隻有傷害。你總是說你什麼都不要,其實隻是因為你知道,我什麼都給不了。我唯一能為你做的,就是和你曾經為我做的一樣,站在遠處,默默地為你祝福。
如果每一個陪伴我的人,都會因為我而遍體鱗傷,我願意一個人走。但願你們所有人,都會幸福。
當安以苑回到學校,毫不意外的看到了眾人鄙夷而興味的目光,可是她卻仿佛那些目光,不是投向她的一樣。
院長將她叫到辦公室,想說什麼,卻又沒有說出口。
安以苑看著他眼裏的為難,以及和別人一樣的鄙夷,在心裏笑了笑,必定是想要提醒她,不能再幹這種敗壞學院門風的醜事,卻又害怕,她受不了刺激,一氣之下,再次尋了短見。
看夠了他的掙紮,她才慢悠悠地開口:“院長,後麵我會專心工作的。”
她看見,院長聽了這句話,似乎喘了一口大氣。
院長鎮定下來,看著這個下屬,他自己都常常奇怪。他一直以為,自己當領導這麼多年,看人應該不會出大錯,而安以苑看起來並不是個複雜的人,但接二連三在她身上發生的事,卻讓人匪夷所思。
她輕易地搞定了滴水不漏的沈局長,成了他的未婚妻。沈見池甚至為了她,丟了官。他不知道,安以苑是如何做到的。而之後發生的事,更是讓他摸不著頭腦,在沈見池也許終身癱瘓的時候,安以苑都不離不棄,情深意重。卻在沈見池已經好了起來的時候,又和一個醫生攪在了一起,最離譜的是,還鬧了一場自殺。
院長的目光,探究地在安以苑臉上打轉,似乎想看出一些什麼來,可是結果讓他失望。即使是在他長時間的觀察下,安以苑的情緒,仍然沒有絲毫波動,似乎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根本就與她無關。
最後,他敗下陣來,擺了擺手:“好了,你好好工作吧。”
安以苑站起來出了門,院長在她身後歎了口氣,遇上這樣的下屬,對於他來說,也是挑戰。安以苑回到自己的實驗室,無視學生躲躲閃閃的眼神,用手指叩了叩桌子:“現在開會。”
當所有人坐定,她清了清嗓子,開始發言:“最近,由於我自己的原因,工作進度一落千丈,我向大家道歉。”
學生相互間不由得對視一眼,似乎不敢相信安以苑的坦白和鎮定。接下來的話,讓他們再無心思去猜想什麼。
“所以從現在開始,大家的任務就是加班加點,趕上進度,而我,也會和大家一樣。”
之後的幾天,實驗室裏再沒有人有時間閑言碎語,每個人都是埋頭做自己的工作,而安以苑,也幾乎每天加班到深夜。
學院裏的某些無聊的人,在背後嘲諷地說她,自己出了問題,拿工作和學生出氣。可是也還有些人,在看到她的工作成績時,眼裏似乎少了些什麼,又多了些什麼。而安以苑,每天下班回家,走在路上的時候,常常會仰頭看著夜空,深深地呼吸,就這樣,一個人的路上,也許沒有了陽光給的溫暖,可是,還有同樣寂寞的月色相伴。
當安以苑接到方媽媽打來的電話時,她正在實驗室加班,學生們都累了好多天了,她讓他們早早回去了,今晚她打算通宵。
寂靜的實驗室,鈴聲格外清晰,可是安以苑卻不想去接。
她現在,該和方媽媽說什麼呢?事情,已經走到今天這一步。
也罷,就讓大家,徹底斷了念想吧。
她接起電話:“媽。”
方媽媽在那邊的聲音很遲疑,上次讓以苑去跟信之聯係,她的心裏一直有些不自在,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強人所難,畢竟以苑已經快要嫁人,而和信之又曾經有著那樣的過去,她未來的丈夫,必然會很介意。
所以打了那個電話之後,她一直在後悔,每每想打電話給以苑,總是沒有勇氣。
“以苑,你還好不好?”方媽媽的聲音裏有些擔心,但願,沒有因為她的電話,給以苑造成麻煩。
安以苑咬了咬唇,聲音卻很清脆:“我挺好的,媽,就是馬上結婚了,有些忙。”
方媽媽在那邊怔住,雖然她早知道以苑會結婚,可是真正聽到確切的消息,卻還是有些接受不了。可是,以苑幸福,不也是她的心願嗎?她勉強笑著:“什麼時候辦?到時候我過來。”
安以苑在這邊也笑:“不用了,媽,見池是再婚,我們也不想太高調。直接領個證,請同事吃個飯就算了,你不用費心。”方媽媽一陣心痛,以苑一生一次的婚禮,就這麼潦草?
“以苑,是不是婆家的人,對你不好?”
安以苑笑著:“哪會呀,媽。是我自己決定的,隻要兩個人真心相愛,沒必要搞那麼多儀式。”說完這句話,安以苑的心裏一陣陣苦澀,真心相愛,在此時來形容她和沈見池,多麼諷刺。
方媽媽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因為此時她也在發怔。她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艱難地說:“也是,隻要你幸福就好。”
安以苑心裏如針紮的一般,她的謊也快說不下去:“好了,媽,我和見池後麵要出去旅遊,所以現在要加緊趕工作,不和你說了。”
方媽媽哽了哽:“好的,以苑,那我,以後再給你打電話。”
掛了電話,方媽媽眼淚流了下來,以後,打電話的機會,會越來越少吧,以苑結了婚,除了丈夫,還有婆家的人人事事,複雜的關係,而她畢竟是信之的媽媽,這樣的身份,聯係太多,會給以苑落下話柄。為了以苑的幸福,最好的方法,就是盡量不要打攪她的生活。
安以苑在電話掛了之後,眼裏幹幹的,卻沒有淚流出來,也許在她自殺前的那一晚,真的已經將今生所有的眼淚都流完了。如果人喪失了流淚的能力,不知道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
媽,不要哭,信之以後,會為你找一個比我好百倍的兒媳,你將來還會有可愛的孫兒,承歡膝下。沒有了我,你和信之,都會幸福的。
掛了電話的方媽媽,忍不住給方信之撥了電話,她現在好想和他說說話,她好心疼那個孩子,他從此將徹底失去以苑了。
方信之看著手機外殼上的紅點一明一暗,手一揮,手機便從桌子上掉到了地下,他不想接電話,誰的都不想接。現在除了工作時間,他幾乎都是把自己一個人關在這座房子裏,與世隔絕。
那天夜裏恨極離開,他開著車,卻找不到可去的地方,他發現除了這裏,他哪裏都不想去。到了第二天晚上,從公司出來,他發誓一定要找個地方去狂歡,可是不知不覺間,卻發現自己的車又開到了湖邊,他看著那所房子,氣惱地捶著方向盤,想掉頭離去卻又控製不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