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怎麼做都達不到目的、沒效果,船上的生活還是沒有什麼改變。似乎,我和喬他們總是不合拍。”麥傑煩惱,托腮沉思,“澤澤,你說我該怎麼辦?”
“不受歡迎隻是你的想象,你應該再和大家溝通,讓大家理解你。”我裝模作樣地說,這年代,做一台機器都那麼辛苦。
麥傑還要和我討論什麼,隔壁傳來杜琳的驚呼。麥傑急忙跳下床衝向聲源,一頭撞在雜貨櫃上摔倒,等他跌跌撞撞找到休息艙的時候,馬約爾和杜琳已經將吉祥按住在睡眠治療床上。吉祥死命掙紮,四肢都在不停地抽搐,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她體內做怪。
“吉祥!”麥傑叫,“這孩子又發病了嗎?”
“是的。本月第7次。”馬約爾簡短地回答。
精衛號上隻有一台功能簡單的治療儀,因為上這種巡航飛船的人身體一般都健壯如牛。不過,在2個月的旅行中,杜琳和喬找到一種行之有效的方法對付吉祥那每次發作症狀都不一樣的怪病,這就是深度睡眠治療。在近似催眠的治療過程中,吉祥身體裏的病灶似乎休眠了,會克製著保持一段時間不再發作。
杜琳給吉祥注射了一針鎮定劑。馬約爾迅速為吉祥接好各種生理測試線和治療線。
“澤澤,”杜琳喚我,“看你的了。”
吉祥就和我的女兒一樣啊,看她那樣痛苦我也不好受。我迅速檢查她的身體,還好,她的生理參數並去大的改變,是最近精神上的起伏太厲害了,引起身體的不良反應。睡豚的事、喬的事、麥傑的事,都對她脆弱的身體有刺激,尤其是睡豚。小姑娘死撐著不肯承認被睡豚屠殺場嚇壞,可是真嚇得不輕。那些失頭的軀體烙印在她眼睛裏,怎麼也去不掉,連夢裏都是無頭睡豚的軀體在跳舞。
吉祥慢慢安靜下來。杜琳守在床邊,握著吉祥冰涼的小手。她把這隻手貼在臉上,像是要把自己的體溫分一半給吉祥。
“吉祥最近是太緊張了。這孩子極度缺乏安全,很容易有危機感。”馬約爾告訴杜琳。
“巡航的工作我不會做了。我當初做隻是圖掙的錢比較多,補貼、工資全加上一年有兩萬多塊。吉祥,媽媽對不住你,讓你跟著媽媽擔驚受怕。”杜琳輕輕啜泣,把吉祥的手緊緊貼在臉上。
“你別自責。”麥傑在杜琳身後說,“你真的做得已經很好。”他抱住杜琳,“吉祥會健康長大的。”
“吉祥!”杜琳輕聲呼喊,吻著小姑娘的手。
吉祥正慢慢地沉入時間的底部,走進無邊睡眠的大門。我引導她的腳步,讓她跨過一條清淺的小溪,在一片開滿鮮豔花朵的樹林裏散步,與和善的梅花鹿、獨角獸嬉戲。我試圖喚醒她內心深處最快樂的回憶,以衝淡睡豚事件的不良影響。在滑梯、熱鬧的廣場和狂歡的食物大宴後,我察覺到吉祥腦部記憶區神經細胞間微小的電流交換,我當然不會放過這個追擊的機會。終於,吉祥的深層記憶複蘇了。
白馬,奔跑的山巒和田野。幼小的吉祥在馬上跳。抱著她的騎手不住打馬轉著圈,吉祥在騎手的懷抱裏尖叫,大笑。她頭上的角隻有一點點雛形,顯得非常可愛。第二匹馬奔來,馬上的騎手伸出手去,將吉祥抱到自己的馬鞍上,吉祥笑得更愉快了,每一個細胞裏都是陽光。
臉,我要看那騎手的臉。
終於,他們的臉從吉祥記憶深處顯現出來,不是很清晰,不是很完整,但對我已經足夠。
我認出他們來了。
那是畢維泰和喬·巴喬冰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