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若說,選擇去做流浪歌手的人不是窮得要死懶得要命,就是腦袋有毛病。我不知道我是屬於前者還是後者,但我覺得人活著總要做幾件自己想做而旁人不屑的事,萬一哪天躺在床上不能動了才不會後悔。所以今年夏天,我真的在蘇州城做了兩個小時的流浪歌手,賺了十塊錢。最後我被警察叔叔趕了出來,還要沒收吉他,好說歹說最後罰了 50元錢了事,連張罰單都沒開,搞得我至今無法向老爸報銷。許久以後紫若知道了這件事的始末,說了句很欠揍的話,她說,既然這樣了,你怎麼還活著?

紫若是我妹妹,可這丫頭一點做妹妹的樣子都沒有,張口閉口總是咒我永垂不朽。我幾欲將其滅掉,最終總是被她找到理由解脫。這次的理由是我曾經立過一誓——我平生唯有一個意願,即做個流浪歌手浪跡天涯,若遂此願則死而無憾。

天知道,我的意思是說,我圓了此夢就不會有什麼遺憾了,可她卻理解成我圓了此夢就要去死。罪過!罪過!記得讀初一的時候,教語文的老師問我們長大了要做什麼,有的說要做個醫生救死扶傷,有的說要做個老師教書育人,也有的說要做司機、警察、飛行員等等。問到我的時候,我站起來鄭重地說,我長大了要做個流浪歌手,流浪四方。

那時我還不會彈吉他,唱歌時一張口就有人譏笑,當然也沒慘到被丟香蕉皮或者口香糖(這裏指嚼過的)的地步。老師給其他同學的選擇都做了肯定的答複,就是對我不置可否,揮手就讓我坐下了。中考的時候,我不顧家人反對選了藝術學校,因為可以天天抱著吉他玩。

當時我最愛聽的就是那首很少有人知道,連我自己也忘了名字的歌,楊一唱的,歌詞倒還記得:彈起吉他從我這一路上講起,在每個城市的街上我都不會待太久,隻要掙夠了路費就往更遠的地方去。其實除了生命還有什麼可拋不開,要想活得精彩就上路吧!朋友……”

那時候覺得流浪是多麼瀟灑浪漫的事,而真正做了才知道自己有多麼蠢。被學校開除的第二天,我帶了幾件換洗的衣服、一點點私房錢和一把紅棉牌的藍色木吉他就上路了。一天後來到蘇州,來到傳說中可以跟天堂相提並論的江南。之所以選擇這裏,並不單是因這裏風景美、女孩子水靈,主要是一個朋友住在這裏。

正常人的做法大都是去之前先通知這個朋友,讓他有個準備。我卻覺得這樣做不刺激,就決定先到蘇州,然後再告訴他。下了火車我直奔電話亭,激動地撥出了他的手機號碼。誰承想他竟也離家出走了,而且去得更遠——西雙版納。

沒給他驚出喜,倒先把我驚出一身汗。我正要問他要網友小熙家的地址,他的手機欠費停機了。我心說這可如何是好,難道這就打道回府?那也太沒趣了。思前想後,我決定既來之則安之,趁父母上班的時間,先給紫若打個電話報平安。這丫頭常說我死了她才放心,那麼我活著她肯定放不下心。其實我更不放心她,我就這一個妹妹。

電話通了,我說:“喂,是紫若嗎?”

電話那端說:“是我。你是……哥哥?”

我說:“是我。”

紫若說:“哥哥,真的是你嗎?你還活著啊?我以為你去見國榮哥哥了呢!你現在在哪裏?趕快回來呀,你忘了還欠我兩塊牛奶布丁呢!你真的被學校開除了嗎?你……”

這丫頭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找張國榮?我還找黃家駒呢!小孩子一長大就複雜了,罵人都拐彎抹角。我這是在打公用電話,不是老家的炕頭上,每句話都是要銀子的。我身上沒多少錢了,所以不得不打斷她:“你先閉嘴聽我說。我現在在蘇州一個朋友家裏,玩幾天就回去。你告訴爸媽,讓他們別擔心。”

“蘇州?我的天!你怎麼跑那麼遠,事先也不打個招呼?爸媽找你都快找瘋了,這次你肯定完蛋。你那個朋友叫什麼名字?我認識嗎?別又是網友吧?不是我損你,都十八九的人了,做事還跟個孩子似的不想後果。網絡是不現實的,網絡……”

又來了。我不得不再次打斷她:“我讓你閉嘴聽我說,你怎麼沒完沒了了?我事先沒說,是怕爸媽阻止我出來。我那個朋友你不認識的,我也沒網戀,你照顧好自己就行了。好了,我掛了,回去我多給你買幾塊布丁,你放心就是了!”掛了電話,我長出了口氣,跟紫若說話是很損耗內力的,她簡直跟《大話西遊》裏的唐僧不相上下。

出了電話亭,我開始沿著大街溜達。我晃晃悠悠就到了楓橋,寒山寺的門票是八十元。我拿出錢包翻了翻,連同剛才在電話廳裏找我的兩個一角硬幣算一起,還有九十七塊七毛錢。進還是不進?我從鞋裏摳出那枚神幣拋起來,神幣在空中翻了幾下落回我的掌心。我定睛一看,是反麵,那便意味著不進。看來老天爺還是有眼睛的嘛,知道我囊中羞澀不宜享樂。於是我左肩挎著包,右手拎著吉他,繼續在街上晃悠。

我抬頭望望這天,跟小時候學的課文描述的一樣,萬裏碧空飄著朵朵白雲,一點都沒有下錢雨的意思。我不得不麵對現實——我的錢已經不夠買一張回去的車票了。我要等那朋友回來,而他也沒說哪天回來。除他之外我還認識一個朋友,就是上麵提到的小熙,可小熙的聯係方法和地址我都忘記了。我接下來這幾天的生活成了問題,要是有當鋪就好了,我的吉他倒可以當點錢用。

還好天無絕人之路,不一會兒我就想出個我認為挺好而紫若知道了一定要哭的主意——賣藝,做個真正的流浪歌手。我撿了塊幹淨的地方,把包往地上一扔,打開琴包,抽出吉他,坐在地上就彈了起來。我因為知道自己嗓子差,就沒敢張口,隻是揀一些傷感的曲子彈彈。我從《梁祝》彈到《千千闋歌》,從《潮濕的心》彈到《把悲傷留給自己》。路上行人不少,觀望的也不少,可惜就是沒一個人駐足。

彈了《用心良苦》還是“濤聲依舊”。不過說真的,江南果然美女如雲,迎麵過來三個女孩,絕對有兩個是上乘貨色,剩下那個看樣子也不像本地人。難怪人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遍地都是美女能不美化環境嗎?終於當我彈到《橄欖樹》的時候,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在我麵前停住了腳步,我猜想她或許會丟下幾兩銀子然後離開。誰知我把一首《橄欖樹》彈了三遍,她還是一動不動。

當時我低著頭不敢看她的表情,心裏琢磨著不給錢你就走吧!你這樣看著讓人家多不好意思。正當我坐臥不安手心冒汗的時候,她說話了,聲音挺好聽,就像我家那隻百靈,隻是說的話讓人不好回答——

她說:“你是流浪歌手?”

你說這叫什麼問題?不是流浪歌手我是什麼?流浪吉他手?難道這隻比叫花子高雅那麼一點點的職業也有人冒充?但顧客就是上帝,上帝說什麼都是對的,上帝問的問題不好回答也得回答。於是我停下手,抬起頭衝她壞笑了一下道:“你說呢,小施主?”

“像,也不像。不過管不了那麼多了,就當你是吧!這是十塊錢,你先拿著,可別嫌少,明天我多叫幾個朋友過來,多給你點。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她往我手裏塞了張新版十元紙幣就走了。

沒走多遠她又站住了,回過頭說:“你把模樣改一下,你這個樣子沒人知道你是幹什麼的。”

我低頭一看恍然大悟,怪不得沒人肯施舍給我銀子。我穿新鞋著新裝,連吉他都閃閃發亮,哪裏像個賣唱的?不過沒有什麼比破壞自己的形象更容易的了:我把頭繩一解,任長發四散開來;打開包,把那件由於來得匆忙沒來得及洗的煙灰色上衣穿上;到對麵的垃圾筒裏撿了個鐵盒放到腳邊,再往裏麵丟幾個硬幣。一切準備就緒。

你可以發揮想象:在京杭運河之畔,一棵枝不繁葉不茂的柳樹在夕陽的照耀下泛著金光;柳樹下坐著一個長發披肩的落魄少年,正彈著一把斷弦的吉他,唱著一首跑調的歌。多美的畫麵啊!可不一會兒,這一切就被兩個大蓋帽殘忍地破壞了。

隻見他們從遠處走來,帶著微笑,也帶來了我的煩惱,於是文章開始時的結局出現了。到現在我還是不明白,你說我一不偷二不搶,隻是賺點生活費,怎麼就違法了呢?罰款的理由更是嚴重地打擊了我的自尊心,他們說我坐在街頭賣藝影響市容。暈!怎麼說我也是個五星級的帥哥啊!

這下我隻有五十七塊七毛錢了!夜幕即將降臨,我雖然知道去西雙版納的那個哥們兒的地址,可他的家人都不認識我,我貿然前去是自找尷尬。為了省錢,我隻得露宿街頭。還好是夏季,不用擔心跟賣火柴的小女孩有同樣的命運。我用七毛錢在郵政報刊亭裏買了幾張舊報紙,鋪在一塊人跡罕至的水泥地上,再往報紙上鋪了幾件衣服。頭枕著吉他和背包,天為被,地當床。感覺還不錯。

正待入夢,耳邊突然傳來一陣蚊子的叫聲,接著胳膊上就被叮了一下,特痛,痛過之後還特癢。我禁不住懷念起家鄉的蚊子來,家鄉的蚊子可沒這麼厲害,就是有一兩隻厲害的角色也很懂事,根本不會對我這麼瘦弱的人下口。可再不舒服也得認了,畢竟是人家的地盤。我一念至此,心裏也就坦然了。不料這時腳上又被叮了一下,我暗想這隻蚊子一定餓壞了,否則不會如此厚顏無恥,三番兩次向我這個單身客人下口。接著我想到,我也好久沒吃東西了,於是坐起來打開包,打算把在火車上吃剩下的那半塊麵包消滅掉。肚子倒挺知足,剛吃幾口,就飽了。

我吃完麵包躺下,就原諒了那隻不懂事的蚊子,甚至還為它感到難過。它一定也流浪了一天,好不容易遇到了個好主顧,卻如此單薄。唉!我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還有心情同情一隻素不相識的蚊子,真是無可救藥!

還是睡吧!我這麼想。可惜沒等我見到周公的麵,那該死的蚊子又叮了我一下。TMD,當我是東郭先生嗎?我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打算滅了它以報這不共戴天之仇。可尋尋覓覓忙活了半天,還是隻聞其聲不見其影,無奈之下隻得勸自己別跟蟲子一般見識。

再次躺下,我下定決心不再起來了。它若咬我的腿,我把胳膊也給它,吃飽了喝足了它可能就老實了。至於我,就當我為人蚊友好往來做貢獻了。

誰知它竟看穿了我的心思。我剛躺下它就回來了,不但如此,還叫來了幾個同事一起進攻。不一會兒我身上便橫看成嶺側成峰了,一座座紅色的小山,煞是壯觀。我真懷疑這蚊子是不是孫猴子變的。可我也不是妖怪啊!好在我坐了很久的火車,剛剛又走了那麼遠的路,疲憊之極,痛著癢著就睡著了。

一覺醒來,我驚訝地發現吉他、包、錢,連同我墊在身下的衣服全不見了。我就納悶兒,我怎麼睡得這麼死,這賊怎麼就這麼狠,連件換洗的衣服都不給我留。我沮喪地走在異鄉的大街上,心想這下終於山窮水盡了。這可惡的小偷,被我抓住了非用油炸了他不可。

我正想著用芝麻油還是花生油的時候,一個錢包落入了我的眼簾。我三步並做兩步跑過去,撿起來一看發現竟然是我的。錢當然不會有了,身份證卻還在,紫若的照片也沒被抽走。我禁不住笑賊子沒眼光,我妹妹這麼漂亮他都沒發現。轉念一想,也可能是個女賊。看著照片中笑得傻乎乎的紫若,我禁不住淚流滿麵。我真沒出息。

太陽升起來了,漸漸由紅變白,看樣子今天是個好天氣。蘇州的水道很多,隻可惜水大都很髒,上麵漂著五顏六色的塑料袋,濁臭逼人。我又走了一段路,終於找到一條還算幹淨的河。我湊合著把臉洗了,刷牙也就免了。洗完臉整個人精神了許多,心中的烏雲也散去了不少。

從昨天下午到現在,我隻吃了半塊麵包,肚子已經氣得咕咕叫了。可我身上隻有一元錢了,還是那枚能給我帶來好運的神幣。這幣特靈,是師父(師父是誰,下文交代)留給我的,沒了它很多事情我都決定不了,當然不能花了。幸好我一直把它放在鞋子裏,要不然昨晚一定也丟了。也許我應該再睡一會兒,沒準兒一覺醒來一切就又回來了。嗬嗬!我好像餓糊塗了。

走著走著,我看到前麵一個背影甚是眼熟,尤其是那顆光亮的後腦勺,非常像我多年未見的一個哥們兒。於是我一不小心想起了許多往事,那時我還在讀初中,應該是初三的時候吧!我跟小羽、阿達、文龍分到了一個班。其實早在讀初一的時候我們彼此就認識。初二的時候被“紅色娘子軍”(當時學校的一個小團體,因其全是女子而得名)稱作“中原四大風流才子”,我不幸位居首位。分到一個班後,我們由於臭味太相投了,就結為兄弟,著實瘋狂了一陣子。想起我們當時那不可一世的嘴臉,我就感到後背發涼。

一晃三年了。三年中我一直忙著搞樂隊,也沒打聽過他們幾個的下落,漸漸地就要將他們埋藏在記憶深處了。誰承想在這荷花盛開的季節,在這異鄉的馬路上,我又看到了小羽那顆光亮的後腦勺,小羽那滿是青春痘的笑臉在我腦海中不斷盤旋。記得我們當年有一個共同的願望,就是希望有一天我們能像江南四才子那樣流芳百世,泡遍世間美女,賞遍天下美景,然後醉死竹林。現在呢?現在我覺得有塊燒餅吃就很不錯了。

小羽最喜歡下象棋,當年他隻需兩車一炮就能把我殺得片甲不留。現在呢?他是否還會在上課的時候翻牆出去,跟街邊擺殘局的老頭兒切磋棋藝呢?想到這裏,我突然發現前麵那人手中提了個布袋,袋中鼓鼓的。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裏麵一定是棋子。難道真的是小羽?這也太充滿戲劇性了!難道人生四大快事之一的“他鄉遇故知”就要降臨到我的頭上?

我再次從鞋中摳出那枚神幣,心中暗道:“是的話就是數字,否則就是國徽。”硬幣在空中翻飛,我的命運仿佛就在這一刹那間決定,是數字。

這結果令我欲仙欲死。下麵發生的事我不說大家也能猜到,但為了照顧個別不喜歡想象的讀者,我還是接著說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我大叫一聲:“小羽!”

那顆光亮的腦袋就轉了過來,用一種莫名其妙的眼神把我上下打量了一遍,確定我不是傻子之後道:“天氣挺好的,哪來的小雨?”

我定睛一看,差點兒暈過去,這人胡子比我頭發都長。看來我真的是餓昏頭了。可神幣怎麼也不靈了呢?既然不靈了,幹脆買燒餅吃吧!至今我還認為,那天我在蘇州一家不知名的小店買的兩個燒餅,是我十八年來吃過的最好吃的食物。那個香甜酥脆啊,想起來就讓人口水直流。

突然一個熟悉的麵孔躍入了我的眼簾。這次我很清醒,沒錯,正是昨天施舍給我十塊錢的那個小姑娘。雖然她今天把披肩發紮成了兩個小辮子,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她不屬於那種“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的女孩,但那慈祥的麵孔叫人看過一次就再也無法忘記,縱使我這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臭記性也不例外。

客觀上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麵,但我討厭所有客觀的東西。世間的是非對錯我全依賴主觀意識判斷。我覺得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麵,因為客觀上的第一次見麵我太被動了,所以這就是我們第一次見麵。您可以持反對意見,但請保持沉默!

寶玉第一次同林妹妹見麵的時候,兩人都覺得似曾相識。我不知道這姑娘是怎麼想的,我個人覺得我和她真的好熟悉。也許上輩子我是一片荷葉,而她正是那顆遲遲不肯落下的水珠;也許上輩子我是一隻小蜜蜂,而她是我傳播過花粉的一朵小花;也許上輩子她就是那隻井沿的小鳥,而我正是那隻沒有自知之明的井底青蛙。

不過上輩子的事想多了會讓人頭疼,我剛才吃燒餅吃得太猛,肚子已經有點疼了。如果頭也疼起來,樣子一定很難看;如果讓這個女孩看到我難看的樣子,她一定會不喜歡我;如果她不喜歡我,那我往下就沒什麼可寫了;如果我沒什麼可寫了,就會很難過;如果我難過得過度,可能會自殺;如果我自殺了,不敢想象紫若會多難過。我最怕紫若難過了,所以關於上輩子我和這個女孩分別是什麼,我們有著怎樣複雜的關係這些問題,我想了一點,就決定不再往下想了。

她也看到了我,並且向我走來。我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仿佛來的不是一個美女,而是一頭猛獸。

她衝我微微一笑:“你好,我們又見麵了!”

“是啊!挺巧的。”

“你的吉他呢?”

“丟了。”

“丟了?怎麼丟的?”

“一覺醒來就丟了。”

“你這人挺有意思的。”

“是嗎?謝謝!你在這裏讀書嗎?”我指了指她身後的藝術學校。

“嗯,還沒開學,我來找個朋友。”

“昨天……謝謝你了。”

“哦!嗬嗬!你真的是流浪歌手嗎?”

“昨天是,現在不是了,我缺少很多流浪歌手應該具備的東西。”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柳風。”

“我叫唐之盈。你叫我阿盈就可以了。”

“嗯。”

“你不是本地人吧?”

“河南的。”

“你為什麼不遠千裏來這裏啊?”

“來見一個朋友。”

“女的?”

“性別很重要嗎?”

“不重要。”

“男的。”

“你怎麼沒跟他在一起。”

“他去了西雙版納。”

“那怎麼辦?”

“我等他回來。”

“你住哪裏?”

“天為被,地當床。”

“哇!那不是很苦?你怎麼不住旅館呢?”

“沒錢了。”

“你的錢呢?”

“丟了。”

“那你現在的情況不是很糟糕嗎?”

“好像是的。”

“要不你去我家吧!我家就我一個人。”

“其他人呢?”

“爸媽出差了,哥哥失蹤了。”

“哦,你家住哪裏?”

“龍虎街 5號。”

我覺得這個地址非常耳熟,好像我曾經在那裏住過,或者……對了,太宗(也就是遠走西雙版納的那位)家不就是住在龍虎街 5號嗎?

“你哥哥是不是叫唐太宗?”

“你怎麼知道的?”太宗姓唐,當然這也沒什麼。我還有個朋友叫楊廣,我姥姥家隔壁那個挑糞的老頭的女兒的舅舅還叫宋世祖呢。但你肯定想不到,他女朋友叫康熙,我就是因為這個叫康熙的女孩才認識太宗的。

記得我小時候跟一個叫玉兒的姑娘關係特別好,天天都黏在一起。我時常捉弄她,她從來不記恨我。我買了糖果自己吃,她買了糖果總給我吃。她睡覺我把她弄醒了陪我玩,我睡覺她總是等我醒了再跟我玩。我一直把她當作我的初戀,長大後再沒有一個女孩像玉兒對我那麼好。而現在阿盈似乎要把玉兒在我心中的位置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