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戰略突圍:城市化過程中的“軟預算約束”(1 / 2)

“遷市”建設的第一大難題就是資金短缺,僅僅憑借玉門微薄的財政收入是不能解決玉門遷市的資金難題的。在一個小鎮上建設一個全新的城市,巨額的資金缺口是可想而知的。想法是可以有的,預算是可以做的,關鍵是資金從哪裏來?玉門市的轄區內除了“管不了”的玉門油田,就隻有幾個不太富裕的農業鄉鎮,在轄區內聚集巨資,根本就是一件“天方夜譚”的事情。因此,玉門新市建設必須爭取“上級”的支持,尤其是中央財政的支持,才有可能完成這一艱巨的政治任務。

我們從造這個樓(玉門鎮的市政府大樓)開始就鋪攤子了,但是還有一個,在玉門鎮搞開發區是沒有邊界的,你要搞多大就搞多大,一開始就是這個思路。但是搞開發區是要不來錢的,你問誰要錢,誰給?要錢是很重要的因素,我們通過討論決定,隻有遷址才能要來錢,咱們國家的管理體製和經濟條件就是這個樣子。現在過了兩年好多人都清醒了,包括一些政府官員,公共服務、公共財政理念的提出,政府應該是公共服務和公共管理,這實際上對上麵也是有觸動的。(WYL,2006)

這是玉門市一位頗有見地的工作人員對我們講的一席話。在我們看來,他不僅深諳不同層級政府間的財政再分配的潛規則,更重要的是他能敏銳地注意到公共理念下政府公共財政的重要性。正如熊彼特指出,財政體係是理解社會和政治變化的關鍵,它是社會變化的重要指標和源泉,財政國家的轉型意味著重新結構國家與社會的關係(Schumpeter,1918)。正是我們國家特殊的財政體製,才使得玉門通過搬遷獲取城市化建設資金的構想和“預算”顯得可行。

科爾奈指出,社會主義國家中的國有企業普遍存在著“軟預算約束”現象,即公有製企業在經濟活動中缺乏硬性預算約束,企業在生產過程中總是一味地追求產出,不注重效率,力圖突破預算限製。當企業出現資源短缺甚至虧損時,企業領導可以不斷地向上級部門索取資源來彌補虧空。在這種情況下,企業的“預算”對企業行為常常是不能產生有效約束的,甚至形同虛設,從而表現出“軟預算約束”的現象。軟預算約束不僅僅存在於國有企業,同樣也可以發生在地方政府和它的上級政府直至中央政府之間。在現有的財政體製下,各級地方政府也經常會表現出“軟預算約束”的行為,即下級政府有著突破已有的預算限製、實現規模與權力擴張的衝動,會通過遊說上級部門以獲得預算外資源。

玉門市政府在搬遷的問題上期待著得到上級政府的支持,認為搬遷不僅能夠造就其獨立的地位,而且也能獲得上級政府的財政支持。這種想法並不隻是少數幾個市領導的“一廂情願”,而是大部分參與決策的黨政幹部和普通百姓的共同意願。這種意願一是來源於黨政官員對於政府運行規則的解讀,二是來源於幹部群眾對於國家“回報”玉門這個曾為中國石油工業做出巨大貢獻的石油城的期待,三是來源於與玉門同屬酒泉地區(市)管轄的阿克塞縣縣城搬遷的實際經驗。

阿克塞縣的全稱是阿克塞哈薩克族自治縣,成立於1954年,1997年被國務院批準為對外開放縣,是甘肅省唯一的一個以哈薩克族為主體的少數民族自治縣。阿克塞縣地處甘、青、新三省(區)交界處,全縣管轄五個鄉、一個鎮和13個村,總麵積3.1萬平方公裏,有哈薩克、漢、回、蒙、維吾爾等11個民族,總人口9100人,其中哈薩克族3760人,占全縣總人口的41.3%。這個自治縣礦產資源十分豐富,其中石棉貯量最大,全縣財政收入的87%以上來自石棉產業。阿克賽縣的縣域經濟也是一個典型的資源型經濟模式,但與玉門不同的是,阿克塞縣城的搬遷並不是由於資源枯竭所引發的資源型區域轉型的需要,而是生態環境的惡化逼迫下的搬遷。由於受野馬南山、大雪山與阿克喀布達爾高地的氣流擠壓,舊縣城的生態非常脆弱,高、寒、荒、旱、風、沙等惡劣的條件,加上地震帶、5號鼠疫、放射性鈾元素帶來的三大威脅,居民的飲水安全都很成問題。生態移民後的阿克塞人中流行著一首順口溜:海拔降了,經濟升了,草原綠了,環境美了。阿克塞縣的搬遷在各方看來都是一項百益而無一害的工程,更為重要的是僅僅隻有幾千人的縣城搬遷得到了上級各部門數億元的財政支持,這也是阿縣搬遷得以順利完成的核心所在。當然,我們也不難理解中央和甘肅省為什麼會給予阿縣如此力度的支持,因為它是一個居住著11個少數民族的自治縣,是一個內地聯係新疆的特殊區域。

阿克塞縣的搬遷都能得到中央上億的財政資助,那麼像我們這麼有名的玉門,對國家做出了這麼大的貢獻,就更應該給予更大力度的支持。財政的資助應該不會是區區的幾千萬,起碼也是幾個億的撥款。跑中央當時主要考慮的是要錢,怎麼說也得給點錢吧,起碼得考慮幾個億不是幾千萬的問題,整體立項時有兩個方麵(的考慮),一個是國家給,再一個是中油公司嘛。(LJX,2006)

的確,既然一個小小的阿克塞縣的搬遷都能得到中央上億的財政資助,那麼頭頂“中國第一個石油工業基地”光環的玉門市的搬遷就更應該得到更大力度的支持。因為在玉門人看來,玉門都已經為國家貢獻了120個億的利稅,而國家給玉門的在這幾十年中除了一點可憐的地稅之外,就再也沒有什麼回饋。因此在玉門困難的時候給予必要的資助不應該是什麼大問題。按照玉門人的思考邏輯:一個人長期“無償”的服務於你,有一天他病了,你無論如何都應該關照他一下!想起來道理就這麼簡單。因此玉門人想象中的財政資助應該不隻是“區區的幾千萬,起碼也是個幾億的撥款”,當然了,這還僅僅是一個方麵的資金來源。另一個理所應當的資金來源就是玉門人為之服務了幾十年的石油係統——中國石油總公司。從玉門油田的大規模開采起,玉門市政府和玉門人為油田的建設和發展服務了幾十年,玉門油田為中國的石油工業提供的大量資金、設備和人才也是與玉門市的貢獻分不開的,可以說是“軍功章裏也有我的一半”。從道義上來講,石油係統也應該為玉門市的發展盡一點責任。而像中國石油這樣的首屈一指的大型企業,給玉門市個把億元的財政支持也應該不是什麼很為難的事情,更何況中國石油係統的許多高層領導都在玉門工作過,對玉門也有著深厚的感情。這種前提下,要想獲得中國石油係統的財政支持應該是很有希望的事,盡管要實現這個目標還需要做一些具體的工作。再則如果搬遷被審批下來,就可以招商引資,進行城市建設,勢必會拉動玉門的經濟增長,在玉門發展的曆史上將會記載著這光輝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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