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猩紅色的帷幕緩緩拉開,一幅張騫出使西域的風情畫卷活脫脫地展示在觀眾麵前。時代精神的吹拂,民族團結的象征,恢弘壯觀的氣勢,珠聯璧合的陣容,凝結成藝術的衝擊波,攪動了劇場的氛圍,點燃了觀眾的情緒。我禁不住要呼喊一聲:美哉!《張騫》。
?(一)
生活在當代的觀眾,他們看戲觀劇往往以“當代”的思想情感和審美情趣為基點,去領悟、去欣賞、去評判曆史戲劇的演出。這是因為,接受者同創作者的心靈與意識的交流和共鳴總是建築在“當代意識”這個共同點的。陝西省歌舞劇院歌劇團創作演出的五幕大型曆史歌劇《張騫》,取材於西漢建元年間漢武帝委派張騫出使西域的一段史實。它向人們昭示:中國早在2000年前就曾經邁出了對外開放的堅實步伐。這是何等令炎黃子孫驕傲之舉。劇作運用曆史唯物主義的觀點,調動鏗鏘有力的藝術手段,在歌劇舞台上演出了壯懷激烈的一幕。全劇在當代意識的坐標上,著力輻射開去,淋漓盡致地追求一種曆史真實與虛構情節的統一。當代性貫穿了整個劇的靈魂,舞台飄忽悠悠的聲聲駝鈴不啻是負載時代精神的沙漠之舟。整台戲自始至終流淌著當代性的旋律,浸透著愛國主義、民族團結、改革開放的時代氣息。當然,作為一部成功的曆史劇僅僅具有這一點是遠遠不夠的。更為重要的乃是需要體現出一種當代意識與曆史意識的結合。史籍上清清楚楚地刻寫著張騫出使西域13年的宏偉業績和艱難歲月,流傳下張騫身上所濃聚的強烈愛國思想和民族奮進精神的高尚德行。但並沒有同匈奴公主閼雲結婚生子的記載。這樣,在《張騫》的立意上就有一個值得注意的問題。即如果過分拘泥於曆史真實而缺乏創造性,則可能會影響出“戲”,以致減少了藝術魅力。而一味為了出戲,創作主觀隨意性膨脹,則弄不好又會出現“反曆史主義”傾向。可貴的是,《張騫》準確地尋找到了當代意識與曆史題材內涵意義上的結合點。劇組主創人員不僅在理論上懂得一切壯麗的曆史畫麵、優秀的曆史人物和可歌可泣的民族精神,既是曆史的,又是當代的,既是當代的,又是曆史的道理,而且在藝術實踐上較好地把握住了在舞台上釋放和渲染這種結合的度。從而在舞台上矗立起了一個奇異豁朗的藝術境界,造就出一個令人賞心悅目的戲劇整體,活脫出了一個既有曆史感又不乏現實意義的獨特的藝術形象。《張騫》在尊重史實的前提下,大膽構思了張騫與閼雲的情愛故事。在不妨礙曆史真實框架的同時,鑲嵌上有血有肉、有情有愛、可歌可泣的情節。這一情節的紅絲線拴係全劇,無疑使得劇情滾動起來、人物豐贍起來。這是因為,曆史劇中某些情節的虛構對戲劇衝突、情節跌宕有著不可或缺的作用。譬如傳統的“三國戲”便是往往在著眼於曆史底蘊的同時,借用曆史材料的改造來傳遞某種曆史的哲理。由於這種底蘊是曆史的本質真實、觀眾可能明白戲是假的,但他們仍不免為戲劇假定性中寄予的情感、意誌、理想、哲理的真而情感奔突。
《張騫》當代性與曆史性結合的成功,在舞台表現上有兩個特點。一是全劇始終注意讓當代意識從曆史題材中隱蔽而又自然的流露出來,避免了那種單純的時代精神的簡單化做法。引導觀眾在藝術的潛移默化中感覺到時代精神的熏陶和感染。綜觀全劇,場景沒有超越時代(全然是一幅西漢時期長安和西域的縮影),人物沒有超越時代(既有雄才大略又好大喜功的漢武帝、對民族也對有知遇之恩的漢武帝同樣忠貞不貳的張騫),唱詞沒有超越時代(唱詞連對話中聽不到一聲半語的現代詞彙)。觀眾是被戲劇噴射出來的藝術勾攝力牽進2130年前的時代,仿佛在神思夢遊中領略到了當代脈搏的跳動。在欣賞過程中聆聽到了時代精神的樂章,進而在心中升騰起一種加快改革開放、推動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建設事業飛速發展的動力。戲劇的娛樂、審美、認識、教育等功能有機融合的使命得到了令人欣喜的完成。歌劇從那2000多年前的曆史題材中,發掘出了與當代改革開放、民族團結、愛國主義的時代精神相共鳴的嶄新主題。張騫、漢武帝的形象成為順應曆史前進趨勢,銳意開拓進取的傑出人物。
二是《張騫》所讚揚的真善美,抨擊的假惡醜,呼喚的理想,揭示的哲理,謳歌的人物,及其藝術形式的美學趣味,無不來自對當代生活的價值取向。我們知道,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對中華民族而言,愛國主義、民族團結、奮進精神、高尚情操,基本上是一致的,甚至是永恒的。以敏銳的當代意識觀照曆史素材中這些永遠閃光的內容,抓住它們,扣緊它們,弘揚它們,就找到了開啟觀眾共鳴心緒的鑰匙。《張騫》的創作群體恰恰是從確立題材開始,就自覺地置身於當代生活、時代精神的底蘊去觀照2000年前的曆史,去尋覓當代與曆史的結合點。藝術地把古老的曆史轉化為張揚新的時代精神的戲劇,客觀地反映出曆史前進的趨勢,對促進精神文明的進步起到了積極的作用。因此,我們可以說《張騫》是時代的產物。沒有今天的時代,便沒有《張騫》的創作。同時《張騫》的主創人員注意把今天社會所形成的普遍性心理情緒和觀念意識融入自己所選定的題材和藝術形象,並加以審美觀照、曆史觀照和時代觀照。今天的觀眾,置身於改革開放的大潮之中,人人被那沸騰奔湧的時代所激奮衝動。有誰不想聽聽改革開放的奏鳴曲,有誰不想看看改革開放的圖景。《張騫》正是捕捉到了當代觀眾的這種心理,台上台下的心弦共振在一起。黑格爾說得好,“事實上一切民族都要求藝術中使他們喜悅的東西能夠表現出他們自己,因為他們願在藝術裏感覺到一切都是親近的、生動的、屬於目前生活的。”(《美學》第1卷)正是從這一意義上講,沒有今天的觀眾,便也沒有《張騫》的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