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亞和他的〈威尼斯商人〉》一文讀後
今天，重新認真地、實事求是地介紹和評價中外古今優秀的文學作品，給它們以應有的曆史地位，是一項有意義的工作。朱維之同誌的《莎士比亞和他的〈威尼斯商人〉》一文（載《天津師院學報》1978年第1期），比較客觀地對莎士比亞及其膾炙人口的喜劇《威尼斯商人》作了通俗的介紹和評議。作為莎士比亞作品的愛好者，我們自然歡迎這類文章，並對文中的基本觀點也大體讚同。但是，朱維之同誌文章的結論說《威尼斯商人》“批判了‘金錢萬能論’”，則不符合作品的實際。
朱維之同誌認為《威尼斯商人》批判了“金錢萬能論”，他說的金錢是單指高利貸資本還是泛指一切金錢；金錢萬能是單指高利貸者夏洛克所掌握金錢的作用，還是泛指整個金錢世界中金錢的作用，我們在他的文章中找不到準確的答案。不過，所謂“金錢萬能論”當然是應該指一切金錢在整個政治、生活領域中均起著決定性的作用，而不能理解為僅僅單指某一種金錢——比如是高利貸者手中所掌握的金錢，才具有這種魔力。其他諸如揣在商人口袋裏的金錢卻又可以另當別論。須知，黃金本身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標記表示它這部分屬於何人，而那部分又屬於誰家啊。因此，我們說朱維之同誌所說的“批判了‘金錢萬能論’”，隻能理解為批判了除夏洛克手中的金錢能起的作用外，也批判了包括正直商人安東尼奧和貴族婦女鮑細霞所擁有的財富所能起的作用。
從這個前提出發，我們反複閱讀了《威尼斯商人》，無論如何都無法捕捉到“批判了‘金錢萬能論’”的內容。在劇中，我們隻能看到對高利貸盤剝者夏洛克進行了辛辣絕妙的諷刺，隻能體察到善良的人們在那些一貫敲骨吸髓，詭詐多端的吸血鬼麵前束手無策，無路可走的衷情。而對其他各種人所擁有金錢的作用的譴責，卻透視不出一星半點。在《威尼斯商人》中，莎士比亞把安東尼奧描繪得慷慨大度，令人歆羨。對他經商獲得的利潤則稱之為“有道之財”。正是由於莎士比亞認為商人們和鮑細霞等所擁有的金錢是公平合理的，所以他才在劇中通過這些高尚正直的正麵人物的行動以及他們最後對夏洛克的徹底勝利，肯定了商人們擁有的金錢所起的正義的作用。從而告訴人們，對這些“生財有道”的人來說，金錢並非是無關緊要的，而是可以給他們帶來甜蜜的愛情和幸福的。
請看，巴薩尼奧求婚成功很重要的也是必不可少的一個因素不就是由於他有了安東尼奧借給他的一大筆錢嗎？而當他求婚成功後，鮑細霞的巨額財富不是給他帶來更大的幸福嗎？這是實實在在的劇情，不能視而不見避而不談。當時社會的愛情問題，絕不可能純粹是私人關係的問題，而是受到社會關係的製約和左右。這就從客觀上決定了當時社會現實裏的門當戶對金錢萬能的觀念和作用，絕對不可能按照理想方式而隨意撇開的。事實果然如此，威尼斯的巴薩尼奧去向貝爾蒙特的鮑細霞求婚就必須首先有三千塊金幣作敲門磚。關於這層意思，巴薩尼奧說得再坦率也沒有了。他前往貝爾蒙特求婚固然也因為鮑細霞聰慧過人漂亮絕世，但另一重要原因卻是他把求婚看作是一筆大有好處的買賣。他是這麼描繪她的；在貝爾蒙特有一位豪富的嗣女……
廣大的世界都知道她的名聲，因為四方的飄風從每個地區都吹來求婚的貴人。她的秀發下垂額際，有如黃金的羊毛，使她居住的貝爾蒙特變成考刻斯，引誘無數的傑孫前來尋寶。啊，我的安東尼奧，隻要我能夠，和他們中間的一個分庭抗禮，我心裏有一種感覺向我預示，我毫無疑問準能如願以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