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於社會轉型期間,麵對強大的時代浪潮,人們往往會迸發形形色色的思索與追求、苦悶與尷尬、奮進與超越。藝術家如果能捕捉住這種機遇,把握準時代的主流,擇取恰當的視點切入現實生活,就有可能描繪出一幅豐富多彩的時代畫卷,唱響激越厚重的主旋律。陝西省戲曲研究院創作演出的眉戶現代戲《留下真情》,通過金哥和葉子這對青年戀人迫於生計,違心地各傍富婆和富翁卻又深深不願、屢屢不能;躋身於富婆行列的劉姐為追求精神慰藉而苦苦傾心金哥,可終究不能去愛;兩條經緯線,編織成一個感人肺腑的心靈故事。當代社會諸多重大課題、熱點問題,如人間真情、人文精神、道德建構、人生觀、價值觀、無不循跡劇中主人公的心緒流程折射噴薄。
劇中的女主人公劉姐,是一個善良、自立的人物。她憑借自己的艱苦創業而率先富了起來。她的財富不僅源自辛勤勞動,而且歸於公益事業。修路建校、捐資助學是她自覺的行為。她不作財富的守持,而是力求攀登更高的人生境界。為此她立誌要尋覓一個有文化、有知識的人作自己生活的伴侶。這樣,當金哥站在她麵前時,她滿腔的情、滾動的愛便猶同開閘之水,奔瀉而下。然而生活是複雜又充滿矛盾的。盡管金哥有時也因為劉姐摯切的愛和巨大的支持而胸湧波瀾,但他畢竟同情投意合的葉子相愛過整整八年,內心始終無法抹掉葉子的影子。在曆經劫波曲折之後,劉姐由暴怒、痛恨、失望,漸漸轉化為冷靜、寬容、理解。經過痛苦的心理抗爭,她終於懂得了金錢不能替代真正的愛情,更難以築起理想的精神家園,毅然舍棄了小的“自我”,成全了兩位戀人的婚事。劉姐精神境界的升華,是一次了不起的精神超越。在這種超越中,劉姐固然失去了那對金哥愛的企盼,但她擁有了濃濃的一份滋潤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真情,獲得了這對青年更多真情的回報。同時也喚回了狗子、趙大蘭心中原先被衝淡被扭曲了的縷縷真情。劉姐的身上,浸透著社會轉型期那種人與人之間的真正溝通理解的可能與可貴,傳遞出這樣的時代氣息:中國正發展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並不意味著我們必然走向金錢至上和人文精神泯滅、道德理想滑坡。恰恰相反,它意味著人的精神更加解放,主體意識更加確立,人生觀、價值觀、道德理想更加先進,精神文明建設出現了更好的機遇。
如果說劉姐的形象足以啟迪轉型期的人們正確地樹立人生觀、價值觀、建構道德理想的話,那麼,男主人公金哥,則以更加真實深沉的心靈曆程,高揚起時代人文精神的旗幟,激發觀眾更多更深的思考。在追求人格精神、文化價值、愛情婚姻的現實中,巨大的落差將金哥的企望擊碎了。有了文憑,寫出小說,沒有給他帶來解決實際困難的契機。倒是在萬般無奈之際傍上了富婆後,儼然讓他擺脫了困境。安逸的生活驟然來臨,小說也順利出版了。可這些物質條件卻使他陷入了更加痛苦與折磨的精神曆程。作為一個有文化、有理想的人,他丟不掉心靈深處的人格尊嚴,無法回避人的價值和真摯愛情的縈繞。所以,當他走進劉姐的懷抱時,一種“一腳踏進金銀窖,又感男兒折了腰”的心態頓然萌生,自己出賣自己的失落感不時叩擊著靈魂。為尋找自我的存在,尋找精神的寄托,他在物質與精神撞擊的強烈震蕩中,忍受痛苦,拷問心靈,行掙紮,走出怪圈,最終作出與葉子結合的決斷。應當說,金哥的藝術形象是頗具典型意義的。他的心靈曆程既脫不開物質環境的影響和製約,又維係在人文精神的發揚和前景之上。當前,呼喚人文精神,呼喚價值觀念的重建,重新確立道德理想,是有強烈的現實意義的。而中國的改革開放是文明進程的一個階段,人文精神與改革開放是統一的。任何一種理想與激情,如果不同現實生活相協調,任何一種道德與崇高之精神內容,一旦脫離了具體的物質環境,脫離了對人的物質存在實際的關注,便容易趨附大而不當的流弊。可貴的是,《留下真情》比較準確地把握住了這一點,將金哥(包括其他人物)始終置於現實物質生活與時代人文精神的參照係中,來對人生終極價值進行理性思考和藝術實踐。這樣,一個個鮮活的劇中人物躍然舞台,紛紛以各自真實可信的藝術生命在爭得了同觀眾擁抱一體的感染力的同時,完成了營造出超越現實的理想世界的使命,釋放出熾烈的戲劇效果。